她快步走到他面前,圓溜溜的眼眸含愠:“太子為何不告而别?”
“你不是不願和我共處嗎?”
朱珩理直氣壯,仿佛所有責任都在于她。
思及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夏淑晴調整了表情,努力挂住表面的微笑,咬牙壓聲道:“依照禮數,我們需共乘一車。殿下如此獨行,将臣妾置于何地。”
“你不願見我,我便離開,結果你還怪我不合禮數。”
朱珩冷笑:“真難伺候啊,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娘娘”這五個字字傳進夏淑晴耳朵裡,可謂意義深長,赤.裸裸地嘲諷!
她将才放狠話被他聽完了!
罷了罷了。
為何要與這蠻不講理的蠢太子說教,自找麻煩?
夏淑晴努力平複憤怒,抿唇:“我們之間,雖情分淡薄,但臣妾好歹也是太子妃。”
朱珩臉色霎時難看起來,揶揄她時的丁點兒笑意,已被風吹滅了。
夏淑晴繼續道:“所以還望殿下守些規矩,給臣妾幾分顔面,莫讓我們夫妻離心變得人盡皆知。”
當朝皇帝以仁德治天下,極注重家庭倫常。作為儲君,連東宮都照管不好,傳出去遭人诟病。
她在警誡他。
也在借皇帝之言施壓于他。
半晌,朱珩聲音沙啞:“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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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祭祀結束,朱珩全程遵守承諾,這回按照禮數和夏淑晴站一塊兒。
隻是二人之間極其沉默,極其尴尬。
仿佛誰先說話誰會倒黴的氣氛不變,一直蔓延回東宮。
今晚理應同床了。
畢竟之前都是這樣的,除了齋戒那晚。
夏淑晴沐浴時想起了這一茬,吩咐阿荞:“把太子的衣物準備好。”
阿荞一頭霧水:“太子今夜住這兒嗎?”
“不知道。”
夏淑晴莫名心虛:“他愛來不來,我隻是喜歡做兩手準備。”
阿荞點頭:“難怪,奴婢差點以為娘娘在期待殿下到來。”
“呵,聞所未聞,絕不可能,你别胡思亂想了。”
“奴婢不會亂想,娘娘莫生氣。”
夏淑晴譏笑道:“你今天怎麼回事,本宮可沒生氣,本宮怎麼會因為他生氣?可笑。”
“……”
阿荞閉嘴。
結果讓阿荞說中了,今晚朱珩竟真不回慈慶宮。
一團疑雲在夏淑晴心中徐徐升起,轉而化作洶湧的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轉念一想,他不來不正和她意嗎?
她才懶得探究他去哪了,去作甚了。
她一點都不想——
“娘娘,夜來風寒,您多添些衣服再出來呀。”
阿荞在夏淑晴身後小碎步,聲音裡滿是擔憂和好奇:“您不是說殿下不來才最好嗎,為什麼還要去找殿下呢?”
理解不了,是夏淑晴說的太子不來才最好。結果今夜正巧沒回,反而着急了,此刻正往暖閣趕去。
阿荞怎麼勸也攔不住。
因為夏淑晴笃定朱珩肯定在搞壞事,但她說不出來是什麼,單憑直覺。
但這話千萬不能說給他的眼線聽,她扯謊敷衍道:“嘻嘻不見了,說不定在他那兒。”
嘻嘻是朱珩養的小花貓。
“奴婢幫你找就行了。”
阿荞不想讓她去找朱珩,生怕她瞧見後會誤會。
她卻突然站住腳,回頭,表情古怪地盯着阿荞,目光犀利如螞蟻爬過,阿荞心裡發癢。
“娘娘,怎麼不走了……”她聲音顫顫。
“你今日很奇怪,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奴婢……”阿荞不自覺地勾衣角:“奴婢隻是覺得,嘻嘻可能捉耗子去了。”
夏淑晴擰成一團的眉毛松開,歎息一聲:“罷了,你就算知道也不會說的。”
好在沒有繼續逼問。
可阿荞心裡更加難受了。
緊接着是驚恐,然後怵然地看向夏淑晴的背影,發現她也不知所措了。
因為一名清麗脫俗的女子,随朱珩從暖閣中走出。
那女子身上的衣料是上等絲綢,燭火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澤。發髻烏黑整齊,插着一支白玉簪,宛如漆黑蒼穹下滑過流星。
美得不可方物,氣質超然脫俗。
她與朱珩相視一笑,說了些夏淑晴聽不見的話後,兩人才告别。
而朱珩跟不要錢似的,望着女子的背影發呆,許久,才挪步。
夏淑晴就在一旁遠遠地觀看,仿佛在看話本子裡所說的天命鴛鴦。
她将才走得急,随意批了件狐裘就出門了,此刻隐匿于夜色中,無人在意。
阿荞猶猶豫豫地開口:“娘娘,肯定不是您想的那樣。”
“嘻嘻既已走丢,便由它去,不勞我們操心。”
說完,夏淑晴轉身離去,腳步虛浮地走回慈慶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