詳究起來,這還是朱珩第一次提出和離的條件。此前不是打馬虎眼,便是避而不談,一拖再拖。
可見和離在望,亦非不可,隻需等梁固失勢,等國公之女的最後一點價值被榨幹,夏淑晴便可恢複自由身,如從前那般逍遙自在。
誠然,和離之後她必會遭到世人百般苛責,說不定還會在史書中以“為太子所厭而棄之”一筆帶過。
那又如何?
遙望忐忑前路時的憂慮,在自由無羁前不值一提,她甘之如饴。
但得到肯定回答後,她并沒想象中的暢快,胸口的石子仍然堵着。
既然将要離開東宮了,那就在最後的時日裡扮演好賢妃角色,留得一絲體面。
幾盞燭燈奄奄一息,殿内漸漸昏暗,夏淑晴輕聲說道:“臣妾與殿下緣分将盡,怕此後缺人照料,不若尋一位品貌雙全的女子為側妃,為殿下分憂,操持内闱。”
她聲音輕柔到好似安撫,如羽毛掃過臉頰,桂花落至肩頭,仿佛真心為了朱珩考量。
可越是如此,朱珩越煩躁。
他背着燭光與夏淑晴相視而坐,在陰影中,叫人看不出情緒。
夏淑晴以為他出神了,遂提高了些許音量:“殿下覺得呢?”
“夏淑晴,你究竟要裝到什麼時候。”
他冷漠啟唇,眉頭微蹙,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仿佛能穿透她衣裳一般,将她全身上下探了一遍。
他明明連手都沒擡一下,卻能壓迫得她一動不敢動。
她後背發涼,話音微顫:“…什麼?”
什麼叫裝,她有什麼可裝的!
“你不是想扮作孤的賢妃嗎?”
朱珩一邊說,一邊将她所坐的椅子拉到面前,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因動作過大,書案上尚未解開的卯榫鎖摔到地上。
他用力握住她的腰,不敢再用力,怕捏碎了。
夏淑晴被驚吓到了,深吸一口涼氣,腰腹晃動的幅度,在朱珩手心裡感知得一清二楚。
他自上而下打量着額角發汗的夏淑晴,面無表情道:“賢妃需好好服侍孤,你敢嗎?”
目光赤.裸且黏連,令她不寒而栗。
之前為數不多的幾回,她都依着他,無半點哀怨,也無歡愉。均草草了事,生怕他一次接着一次,一晚上都睡不了。
從未按照嫁妝圖裡的女子服侍過他。
他也未表達過不滿。
如今倉促提出,她尚未做好準備,更何況早晚要和離,再行此事實在不妥。
她咬牙:“臣妾在講納側妃一事,什麼賢妃不賢妃的,臣妾聽不懂。”
“聽不懂?孤可以好生教教你。”
“…不必。”
“嗬。”
朱珩冷笑一聲,便起身離去,在踏出殿門前隻留下背影,和一句話:“東宮不是誰都能進的,休要再言此事。”
門扉被重重關上,漏出來的風吹滅了燭燈,殿内徹底陷入黑暗與寂靜。
夏淑晴看着一片漆黑,呼吸慢慢平穩。
她不過是想讓暖閣那位姑娘得個名分,幫朱珩光明正大地迎娶他的心上人罷了。
卻反被責怪一通?
她心下生倦,懶得再費心思過問此等吃力不讨好的閑事了。
*
自從提納側妃之事惹惱了朱珩,夏淑晴與他已有幾日未說話了。
每晚他都跟黑白無常似的,提着腳鐐手铐似的食盒,走路沒聲還不允許下人禀報,陰測測地把藥湯放置她面前。
如同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