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有。”他十分笃定。
“你真的想多了。”夏淑晴咬牙切齒,幾近一字一頓。
她脖子紅了一截,不服氣地瞥他,也不知是羞還是怒。使得他隻好湊近觀察,嗤笑一聲:“夏淑晴。”
她心裡直打鼓,“怎麼了?”
“你真的口是心非。”
“……”
為了掩蓋難藏的羞赧,夏淑晴故意将眉頭擠得更緊了,反正都是臉紅,憤怒更令她安心。
她趁朱珩不注意,迅速抽走右手,把文書放到他身邊,還不忘抱起披風,快步走到門口,“工技之學,我略知一二,但有所需,找我便是。”
見她眼神堅定,熠熠奪目,朱珩嘴角微微上揚。
“當然,我是很擔心,畢竟你去這麼久,和離之事又得拖着……總之,你别亂想!”
她像是急于撇清什麼似的,一口氣講完,不等朱珩有所反應,便轉身跑了出去。
坐在暖塌上的朱珩發怔,攤開的左手上,她的餘溫尚存,他望着窗紙上的人影逐漸消失,無邊落寞卷土重來,他的心像被人鑿了個深不見底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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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出來得可真早,怎不與殿下多待會兒?”
阿荞在外侯着,突然聽見門被打開又合上的聲音,她蓦然回首,夏淑晴慌張的模樣映入眼簾,面上還浮着詭異的绯色。
羽風也抱拳:“夜已深,屬下護送娘娘一程。”
剛緩過神來的夏淑晴環顧四周,漆黑的夜籠罩大地,零碎的星光芒微弱,還有沙沙作響的樹叢,無半分異象。宮闱之内,一切井然有序。
她領過羽風的好意,卻又輕輕搖頭道:“無妨,本宮自己回去便是。”
也是,皇宮守備森嚴,能出什麼事?加之還有要事要禀,羽風不再随侍,一太監高聲呼着“恭送娘娘回宮!”夏淑晴便在幾位宮女的随從下離開。
一行人影子逐漸模糊,消失在了夜色中。
另一邊的阿荞眼裡滿是好奇,偷偷打量起夏淑晴的神情,卻發現與她所猜想的大相徑庭。
阿荞道:“娘娘,您看上去心情不佳。”
夏淑晴怔了下,遲鈍道:“……是嗎?”
“可是身體不舒服?奴婢等下就去宣太醫來瞧。”
“不必。”夏淑晴深吸一口氣,“本宮有些疲倦。”
說出去的話便是潑出去的水,夏淑晴忽然心生幾分慚愧與懊惱,她想起朱珩聽見她的話後笑容凝固的畫面,胃裡一真難受。
她承認自己有些自私。兒時的她調皮搗蛋,總被她爹厲聲訓斥“你哪有個姑娘樣!”可一點兒都沒規勸到她,反而學走了她爹的脾氣,愈來愈大。她娘又是好脾氣,私底下都站在她這一邊。時間久了,她便覺得自己怎樣都是對的。
所以,現在她又将此事歸咎于“罪魁禍首”阿荞,她有點悶悶不樂:“阿荞,都怪你,非讓本宮進去坐坐。”
阿荞猛然感覺到一口大鍋砸到了自己背上,險些沒站穩,她扯了扯嘴角,解釋道:“……娘娘您不是說想來看看嗎?正巧撞上羽風而已,這事誰也說不準呀。”
“本宮找到貓足矣,你非說将要下雨,但凡擡頭看看呢,雨點子飄哪兒去了!”夏淑晴故作生氣地說道。
阿荞雖知她是理不直氣也壯,無理取鬧宣洩而已,但也隻能無奈一笑,阿荞也照做着擡頭,思考該如何撇清幹系時,額頭卻被輕輕砸了一下。
阿荞擡手去摸額頭,指腹變得濕潤,沾上了水。她剛想驚呼“下雨了”,豆大的雨點紛至沓來。
體驗了一回言出法随的夏淑晴,愣了一瞬後,随從的宮女立即遞上油紙傘。她們随身都攜帶着雨具。
然而這雨異常洶湧,驟雨如注,落到地上“砰砰砰”的,仿佛能把傘砸穿一般。阿荞指着不遠處的亭子說:“娘娘,咱們先去避一避,待雨勢減弱再走也不遲。”
勁風卷走一片枯葉,林梢正陰森地舞着,響聲如泣。
眼下她們正在小道上,沒有回廊遮雨,隻得先去最近的亭中躲雨。于是夏淑晴點點頭,用力持着傘,同阿荞她們往亭子小跑。都顧不得有沒有水坑,被打濕的裙邊沉了幾分,但步子一點兒都沒變小。
雖然模樣狼狽,但當風呼嘯着襲來,雨點從面前斜着打來,夏淑晴把傘往下壓,她蓦然覺得……好快樂。
仿佛魚躍龍門,暴風雨不過是靈魂的洗禮,夏淑晴的胸腔劇烈起伏,“噗嗤”一聲,她開始哈哈大笑,笑聲像一串輕盈的泡泡。
阿荞眉頭皺得更緊了:“娘娘您……”
娘娘發燒才好,又淋雨,莫不是又開始發燒了?
夏淑晴看到阿荞也很滑稽,不禁笑得眼睛彎彎,正想講她發現淋雨還挺有趣時,身邊忽然傳來另一陣沉悶的“咚咚”響聲,如擂鼓,與她們慌亂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
奇怪的聲音從後靠近,夏淑晴欲轉身查看時,一道尖銳的女聲在雨裡慘叫道:“啊——保護娘娘!”
一聲呼喊過後,說話的宮女被人從後面猛刺了一刀,刀被迅速拔走。宮女面露痛苦,猙獰地倒地,身下的水坑瞬間被鮮血染得殷紅。
而那把罪惡的刀,此刻正朝夏淑晴砍來,持刀者是一太監,他正惡狠狠地瞪眼,如出籠的豺狼虎豹,瘋狂地向她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