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晌時,桑榆專門叫阿岫盯着時辰,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把她叫起來了。
趁着裴沅休息的時候,她想去那座院子看看。
“姑娘,要不我陪你進去吧。”阿岫朝内忘了一眼,隻覺着陰森,與外界灼熱刺眼的太陽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少說也鎖了十年,加上是先王妃故居,怎麼想都不吉利。
桑榆瞅了一眼,不覺着如何,隻道:“你現在這兒等着,我一會兒就出來,要是裴沅來了,你記得叫我出來。”
她不保證裴沅允許她進來,畢竟她之前也問過,裴沅的态度很明顯是排斥的。
阿岫拿着傘,憂心忡忡地望着她進去,生怕她被什麼蟲蛇給吓到。
單是從門口望,院子裡的草都有半個人高了。
平時遠看是個二進的小院子,但是遠比她和裴沅居住的地方大。
前頭的房屋鎖着,透過窗戶觀察裡面,也都是堆放着雜物,大抵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多年無人看管的木質房屋在歲月的侵蝕下,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機。木頭被蛀蟲肆意啃噬,千瘡百孔,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腐朽與陳舊。
台階之上,厚厚的苔藓肆意蔓延,每一步落下,都似能感受到滑膩與濕冷。屋内橫梁上,密密麻麻的蛛網縱橫交錯,在昏暗的光線中,越發叫人感到陰冷。
主屋并未上鎖,桑榆稍微一用力,門闆就打開了。
她屏住呼吸,以防灰塵入鼻,可是事情并未如她想得那般,裡面除了破舊,什麼都不剩。
家具是整齊的,床榻除了原有的木架,該有的床幔都不見,打開幾個櫃子,裡面也都空空如也。
唯一的發現就是一塊帶血的手帕,經年累月,上面的血迹也變成了一塊褐色血污。
“在看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男子的聲音,吓得桑榆直接一哆嗦,急忙将手背了過去。
原來是裴沅。
怎麼悄無聲息的?
桑榆漲紅了臉,像是被抓住的賊一樣,“你……你怎麼來了?一點聲響都沒有。”
裴沅:“是你太投入了。”
桑榆:……
裴沅瞧她緊張的樣子,決定不再逗她,放緩語速說:“出來吧,這裡太久沒曬太陽,待久了對身體不好。”
他率先推着輪椅自顧自地出去,桑榆急忙将手帕塞進自己的衣袖裡,随後追上他。
偷偷觀察他的臉色,好似沒生氣。
裴沅悠然說:“穿得這麼單薄,就不要來這樣陰冷潮濕的地方,你要實在想進來看看,也要先叫人收拾出來再說啊,十多年沒住人的房子,萬一那塊兒木闆松動了,小心傷到你。”
桑榆心中松動,也詫異他沒生氣也就罷了,竟還會反過頭來擔心她。
桑榆:“我就是好奇,趁你午睡的時候進來瞧瞧。”
裴沅擡頭看向她,桑榆迎着他的目光,坦然補充:“怕你生氣。”
聽罷,裴沅沒好氣地笑了一聲。
要是真怕,就不會進來了。
随她怎麼說,反正他無所謂了。
“方才是想到後花園的涼亭乘涼,結果瞧見你侍女在門口守着,我就知道你進來了。”
桑榆推着他出了院子,接着剩下的路就由裴青推着去了涼亭,桑榆示意了下阿岫,叫她退下了。
涼亭的是桌上備好了涼茶,桑榆裴沅主動給她倒了一杯。
桑榆讪讪,“裴沅,我覺得慧娘……應該是好不了了。”
裴沅以為她是在說服他,平靜道:“先叫她待着吧,若是以後真的不行了,再叫人送回去罷。”
桑榆點點頭,拿起茶杯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含笑的眼睛藏不住刻意隐瞞的心思,裴沅飲下涼茶,嘴裡的苦澀蔓延至心口。
而桑榆有很多話要問,可是她問不出口。
她望向池塘,打量水裡的魚兒,突然見裴沅朝她招了招手。
“怎麼了?”
“低頭。”
桑榆不明所以,隻見他伸出手,拿去了她頭上不知何時落下的蛛網。
“我進一步,你退兩步,放心,我以後不會了。”
裴沅靜靜地看着她,雙眼仿佛覆蓋着淡淡的憂郁,卻又摻雜着幾分似水的柔情,叫人難以挪開眼睛。
覺着耳根有些發燙,桑榆立馬移開了視線,繼而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很小聲地說:“我沒退……”
兩人等到外面日頭不是很大的時候,便回去了。
還是各回各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