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天的桑榆心上總是遑遑,浮躁得不行,在府内呆着無聊,碰巧家裡遞來消息,說她師兄林放借住桑府。
桑榆大喜,“師兄什麼時候來的?為何不叫人去告知我,我好見見你啊。”
兩人少說有七年未見了。
林放笑道:“我原是來京城買藥材,本就是打算在這兒落腳休憩一日便啟程回揚州,用不着打攪你了。”
他比她年長六歲,如今早已娶妻生子,相貌倒是與記憶中無甚差别,就是瞧着更加壯碩。
林放瞧她面色,心中稍疑,念及二人分開時間太久,且已男婚女嫁,他隻好守着邊界問道:“觀你面色,近來可有睡眠不安的症狀?”
桑榆喟歎,“不愧是師兄,正是,這都半個月了,每日怎麼睡都睡不夠,我不知怎麼了,大概是換季吧。”
林放不放心,提議要給她看看,結果一瞧,眉頭皺得越來越深。
“你體内有毒。”
桑榆瞬間提起了心,林放三歲學醫,寒來暑往,如今已有二十三年,醫術是她不能所企及的。
正是如此,她才不得不信。
林放叫人拿來了一碗清水,然後從懷裡掏出銀針,紮破她的手指,将血滴入水中。
“你身上并無疾病,而血是深的,中毒無疑,但是放心,程度不深,還有救。”林放收起銀針,繼而順當地裝進自己的懷裡。
林放生疑,“你醫術尚淺,察覺不到很正常,可你不是嫁入世子府,已為世子夫人,尋常宅院内,誰會害你?這毒不是尋常之物,沒有準确的毒發之日,進入人體後,隻會慢慢侵蝕内髒,起初便是嗜睡,精神不濟,再到後來發熱咳嗽,直至五髒六腑潰爛嘔血而死。”
她現在就是中毒後的起始症狀。
桑榆後背發涼,視線再移到那碗水,腦子仍舊找不出一個答案。
阿岫又驚又怕,臉色比桑榆的還難看,上前拿起籃子裡的繡花針也紮出血,滴入碗裡。
血色為淺。
阿岫委屈喊道:“林師兄,我跟我家姑娘每日吃一樣的飯,若隻有小姐中毒,我不中毒,那這毒豈不成了我下的?”
林放:“除了禍從口入,還可以是其它方面,比如熏香,飲水,衣物……隻要是你們長時間接觸且親膚的,由表及裡,皆有之虞。”
麥冬和她功力尚淺,看得病都隻能是醫書上的常規病,瞧不出也正常。
想起董氏所言,她确定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
桑榆按捺住内心的波動,冷靜道:“若說嘔血而亡,是否會像普通人得了肺痨似的那種症狀?”
“巧了,還真是!”
林放再厲害也是尋常的看診大夫,至于為何清楚,也隻能說是天意如此。
恰巧在他來京城之前,看過她師父醫錄上的記載。
早些年,楊瑜接診過類似的病例,不過那時她還年輕,無法察覺脈象的怪異,隻能按尋常大夫的說法,認為患者隻是得了旁的病。
前些年外出雲遊,在邊境的小城的藥商手裡見過真藥。
一兩便要一錠金子換。
“此藥叫做紫藤砂,千金難求,其中最毒的藥材都來自外域,所以咱們這裡的大夫沒見過,既是沒見過,自然也就診不出來。”
此藥難得,林放真想不通桑榆是生活何種水深火熱中,竟然能叫人花費這般代價毒害。
他見桑榆久久不應,便不打算問了,隻是安慰道:“你們也别慌,待會兒我跟你們出去,抓些藥,吃上幾副,切記回去之後,要檢查身邊一切物品,切不敢再被害了。”
明日他走了,怕是沒人會治了。
桑榆道謝,随後從衣袖中掏出那日撿來的帕子。
“師兄,你幫我看看,這帕子上的血,是不是也是中了這毒的人吐出來的。”
林放瞅了一眼東西,一臉為難,他是大夫,又不是仵作,這怎麼看?
他無奈拿起帕子,端詳了一會兒,隻好叫阿岫拿來半瓶白醋,倒在血迹上,顔色越黑了。
“是有毒的,但是我不确定是否就是你體内的毒。”
聽到答案後,桑榆也不意外,畢竟是十多年前的東西,即使叫來京城最厲害的仵作來,怕也是這個結果。
桑榆揚起笑容,“師兄,今日之事,你可否幫我保密,我爹娘面前,你可千萬别提,至于我的安危,我自己心裡有數,你回去之後,也千萬别向師父提起,我怕她老人家擔心。”
林放歎了口氣,“行,我聽你的。”
不等吃過晚膳,桑榆便要乘車回去了,崔雲棠舍不得,在她出發前塞給她一封桑駿留下的書信。
他們将車停在藥鋪門口,林放下車抓藥,桑榆和阿岫坐在車裡等。
阿岫擔憂她的身子,一中午愁眉苦臉的,瞧見她看完書信後,臉色越差了。
有人敲了敲窗子木闆,桑榆掀起簾子。
林放:“現下還缺一味雪蓮,隻是這家鋪子沒有。”
這已經是京城最大的鋪子了,這裡沒有,其它地方估計也不會有。
桑榆剛想問能不能替換,眼前便出現了另外一個老身影。
“夫人想要雪蓮?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