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了動身子,腦袋還是疼,手腳都被指頭粗的麻繩纏綁,隻能挪着坐起來。
“這兒是哪裡?”她開口問旁邊的女子,女子隻是一臉茫然地看着她,不說話。
桑榆:“我說……”
“她是聾啞人,聽不見你說話。”旁邊的一個圓臉女子道,“你是昨天晚上被賣進來的,現在他們要拉着我們去京城。”
桑榆皺了皺眉,“現在到哪兒了?”
圓臉女子搖了搖頭,“不知,待會兒等到休息的時候,他們也許會說。”
桑榆心中一片焦急,有那一瞬想哭,可是又流不出眼淚。到了如今這步,就算想逃也是插翅難飛。
“我瞧你穿得料子極好,可是富貴人家出來的?”
桑榆愣了愣,點頭。
圓臉女子笑了笑,“你模樣好,出身也好,說不定能賣到一個好去處,方才那夥人把你賣了十兩銀子呢。”
才十兩銀子?她平時随便一匹布料就有五十兩……
越是思及此,越是體會到了桑駿念叨過十幾年前,夜不閉戶的好光景。
正是現在的皇帝和齊氏為非作歹,心中無民,才叫她落得如今的下場。
朝廷命官在返鄉的官道上被劫,真是駭人聽聞。
“能讓我爹娘來贖我嗎?”
圓臉女子歎氣,“京城地界那麼大,去哪兒告訴你爹娘?我現在隻盼着有個好去處,賣給有錢人家做丫鬟也是可以的,千萬别是賣進青樓就好,不然我甯願死。”
桑榆心中氣憤,若是她也流落肮髒之地,那也隻能一死。
叫她賣身伺候,她甯願一頭撞死。
不知過了多久,颠簸的馬車終于停了下來,外面的人朝他們扔進來幾個饅頭,沒等桑榆反應過來,就被周圍人一搶而光。
她明白了,饅頭是定數的,而人是多的,要靠搶才能不餓肚子。
例如剛才的圓臉女子,她就搶了兩個饅頭。
五日前,燕王就已攻下居庸關,若是順利,現在就應該攻到京城附近了,趕在她到的京城的時候,正是打仗的時候,如何進城買賣?
沒成想最後是她多慮了,沒等人販子将較為貌美的女子挑出來,就聽到了京城打仗的消息。
頭子不想把她們這些人栽在手裡,隻好響了辦法繞路到北面。
她們被趕下了馬車,拿着麻繩前後綁成一串,被騎馬的人販子牽着,仿佛遊街般,展示給衆人看。
隻要有人看中,商量價格,便可賣出去。
那個圓臉女子就被一個中年男人買走了。
按相貌來說,桑榆才是其中最為漂亮的,她就是怕因此招來禍端,才在自己臉上塗了鍋底黑,然後撓亂了自己的頭發,加上額前被撞後未散掉的淤青,一眼看去,就是蓬頭垢面的樣子。
人販子渴了,在路邊的茶鋪歇腳,她們則是坐在路邊的樹蔭下。
她已經被賣了三天,按現在路上遇上的情況,裴沅大概已經到了城下。
前後不過十天多,燕王真是兵貴神速,可見皇帝李晗手下的朝政和軍隊有多不堪一擊。
桑榆正思索着,屁股下傳來隆隆地震動。
擡眼望去,黑壓壓的人馬似乎朝這邊駛來。
為首之人,身形眼熟,死了幾天的心瞬間揪了起來。
那人越來越近,她可以确定,就是裴沅!
一陣風馳電掣,她擡眼巴巴望着他,“裴……”
喊聲剛出來,臉上就實實挨了一巴掌,“臨近關頭了,還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開始見你長得不醜,數你給的錢最多,給老子砸在手裡如何?”
餘光看見馬隊駛過,她急忙拼盡全力喊了一聲:“裴沅!”
可惜聲音被馬蹄聲壓下,一點水花也沒被激起,猶如石沉大海,隻換來了下手更重的痛打。
“你給老子叫什麼叫?過兩天要是再賣不出去,小心直接叫你進窯子。”
似有熟悉的聲音響起,馬速未減,裴沅隻是堪堪朝後望了一眼,隻見路邊男人踢打女人的場景。
不必多說,人販子常有。
“你回去把那人販子收拾了,把那些婦孺放了。”裴沅吵旁邊的侍衛吩咐。
侍衛領了命,也不多說,上前将打人的人販子一刀了結,其他人看見頭子死了,趕緊跪下求饒。
“軍爺别生氣,我們也是被逼無奈,饒了我們吧,這些人您想要直接拿去,可千萬别殺我們呀……”他們搬出了一家老小,卻絲毫沒想過他們拐賣的這些人,又是誰的一家老小。
桑榆得以喘息,重新擡起頭,裴沅的蹤迹早就無影無蹤,隻剩下了趕在後頭的一輛馬車。
“敢問軍爺,馬車裡的是何人?”
士兵想着勝勢定了多半,直言道:“燕王幺女,玉柔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