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那我何時能走?這場仗打完嗎?”
老軍醫擺手,“像你這種臨時拉過來的自由身,等到明日下午就可以走了。”
是輸是赢且看後日結果,若是敗了,就算留着大夫也沒用,無辜的小姑娘,留着被皇帝砍頭嗎?
若不是人手實在不夠,他也不至于把一些女子留在軍中,影響實在不好。
桑榆點了點頭,心下便有了計量,既然如此,那她後日離開,出去卻進不了城,對她來說還不如留在軍營裡安全。
若燕王赢了,那她就留在府中等待桑駿過來接她;若輸了,那她拿上錢财,就叫家中剩餘奴仆送她回揚州。
事後就算有人查下來,那時候她也已經離開了。天高皇帝遠,就算要懲辦他們家,也是後話了。
“葉大夫!”桑榆剛喝了口水,便又有人叫她。
她急忙跑過去,查看新送來的傷員。
“葉大夫,你可要好好給我治一治,我還等着後日殺敵呢!”擡來的傷員忍着痛說。
今日跟着裴世子應戰,原本就是簡單一仗,沒想到混戰的時候,對面使詐在背後捅刀子,叫他在大戰前傷了右腿。
他還等着随軍攻進紫禁城,留給兒孫傳頌的好故事呢!
桑榆看了眼傷口,蹙眉道:“傷口這麼深,後日上不了。”
士兵哭叫,“葉大夫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我就盼着這一天呢!”
桑榆叫人扶着他的腿,叫人端出一碗摻着麻沸散的酒來,“趕緊喝了,一個時辰之後縫針。”
士兵懊惱自己方才沖得太快,有所輕敵,才叫敵人有了可乘之機,看着面前那碗酒,怎麼都擡不過手去接。
桑榆看向旁邊相繼擡來的傷員,隻好将碗遞給了旁邊的士兵,“趕緊叫他喝了,再拖,這條腿就别想要了。”
叫“葉大夫”的聲音越來越多,桑榆忙得應接不暇。
待處理罷小傷之後,桑榆再回過頭來看剛才嚷着要後日上戰場的士兵。
她拿着用酒洗過的巾子,擦去傷口附近的血污,按了按那士兵的傷口,見士兵沒多少反應,便知道藥效發作了。
“你們好好把他壓着,别叫他亂動。”桑榆吩咐道。
桑榆拿着用燈芯燒過的針頭,開始拿着鑷子用線縫合,傷口幾近見了白骨,不能不縫。
“葉大夫,他這腿……”士兵的好兄弟擔憂道。
“放心,傷好了之後就能正常了。”桑榆将全身精力放在針尖上,再加上外面天熱,不出一會兒,額頭上的汗便滴在了地上。
軍營中皆為男子,女子不管從身形和面相上看,都十分突兀,因此不過一個時辰,裴青便找到人了。
裴沅得到了消息,連忙跟着去找。
桑榆正專心縫合的收尾,絲毫沒注意到他的存在,哪怕裴沅已經走到了距她不到三米的地方。
長發僅僅用一根玉簪挽着,因為忙亂,脖頸已經落下了好些碎發,且已經被汗水浸濕,一縷一縷地落在腦後。
身上的那身衣裳也見她穿過,如今早已染上了一層血污,如此說,那日他是路過的,隻是一味地完成任務,就算是聽到肖似她的聲音,也沒想着停下看看。
她眼睜睜看着他騎馬路過,不能出聲呼救,還又遭旁人毒打。
愈想,裴沅便愈心揪。
“待會兒扶他下去,再去熬夜處領一碗消毒飲喝,不許喝生水……”
“世子。”
桑榆之間旁邊的士兵迅速站起身行禮,連她的話都未來得及聽。
一息間,她反應過來,心中咯噔一下,隻覺得後背有雙直勾勾的眼睛盯着她,如芒刺在背。
“桑榆。”
熟悉的聲音傳來,桑榆的心頓時落在了地上。
她閉了閉眼,默默歎了口氣,仍舊沒回頭。
“冉冉。”
之前他經常直喚她姓名,今日突然一聲閨名,聽得她心頭酸澀。
早做什麼去了?
桑榆撐起膝蓋站起身,認命般地轉過身面向他,看見了那個“起死複生”的前夫。
裴沅率先注意到了她額上和臉頰上的淤青,嘴唇緊抿,下意識擡手去碰,結果被她歪頭躲開。
手落了一空。
“和離了。”她輕聲提醒。
裴沅默默将手背後,漸漸緊攥成拳,但面上依舊冷闆着,“你……”
桑榆不着痕迹地搶道:“世子若是無事的話,我就繼續去忙了,也多謝世子昨日心善相救,桑榆感激不盡。”
她轉身要走,裴沅快步上前将她扛在肩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