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得就如此狠心說出這種話語?
成婚一年有餘,在他愛上她之際,她卻來了一句從未愛過……這叫他如何兩清?叫他如何應對?
她滿腔良善之心,卻沒有對他心慈手軟。
“桑榆,如今你是我的妻,你說你其實愛的一直是謝與安,此話你怎能說得出口?”裴沅雙眼猩紅,險些落下淚來。
桑榆隻當視而不見,不以為意道:“正是如此,我才将話挑明,對你我都好。”
裴沅還是不信,戳痛道:“那你之前虛情假意答應與我相守,還有之前冒死為我治病算什麼?若你當真喜歡謝與安,你為何不殺了我報仇雪恨!?”
桑榆歎了口氣,仿佛自歎般,寒聲吐出一句話:“可憐你罷了……”
“我傾心别人,也不妨礙王爺在外挑選,人生不過幾十載,原想着糊裡糊塗就将這日子過下去,可是我做不到,我想着要與你生兒育女,要每日伺候你,我就覺得無比惡心!我做不到!”
假話說出了十分真,她的話遠比三九天還令人寒心,甚至于專挑他柔軟之處紮刀子。
叫裴沅喘不過氣。
往日柔順可愛的妻子面目全非,沒有絲毫的情面。
裴沅立在原地,雙腿僵硬,渾身麻木充血,不知再往何處去。
“不後悔?”
“無悔。”
裴沅不住點頭,拂袖砸門而去,阿岫站在門口,見到裴沅的滔天盛怒,立即跑進屋内去瞧桑榆,隻見她一臉呆滞地坐在床上,整個人失了魂魄,像是被厲鬼掏心挖肺了。
“姑娘,你和王爺怎麼了?方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這樣了?”
燭光落至,阿岫才看清桑榆臉上的淚痕。
*
裴沅直至走到東園門口,才發覺自己手裡竟還捏着那張和離書,見到心煩,不想再重新看清一個字,直接扔進了炭盆中,接着轉頭走向書桌,提筆寫下一封和離書。
可是再落筆成書的那一刻,他又失了開口叫人的勇氣。
他無法叫人将此送到她面前,因為他知道,她會簽。
室内燭光昏暗,他勞累了一日,哪怕深夜他也毫無睡意,熬至翌日早晨,天還未亮之時,他繼續換上官服,騎馬上值。
臨走前囑咐董英,“近日外面雜亂,不許王妃出府,可知?”
董英微微一愣,随即作揖稱:“奴才明白。”
不過剛到衙内,範成便上前将整理好的卷宗呈上,“王爺,這是一夜間,審訊西蜀各種逆賊的結果,其中嘴硬之人太多,有用的消息屬實難得,屬下問了許多關于京中流進來的人,他們一概否認,俱不供詳。”
京城流竄逆賊黨羽,皆背着大行皇帝李晗的旗号行事,就像懸在崇甯帝頭頂的一把利刃,叫人夜夜難眠。
裴沅奉命辦案,快有一月,仍就無任何頭緒。
他們混迹在京城各處,就算是每家每戶查處,也是難辦。
裴沅:“他們分散在各處,到底要聚衆鬧事,既然要發布命令,便必然有彙聚落腳的地方,這些人繼續審,餘下的還是老辦法。”
在城中各處搜索,尋找聚彙的地方。
尤其是人員雜亂,最易聚集的地方,他們最容易跟着人群動亂搞事情,小事難免擾亂民心,也不好。
範成應下,看見裴沅的神色,奉上清茶,所用的那盞淨色白瓷還是桑榆叫他帶來辦公的。
裴沅放下揉眉心的手,“你幫我辦件私事。”
“屬下任憑吩咐。”
“你且幫我打聽一些我妻子的事情,看近來是否有人說些閑話,若有,給我找到源頭。”
私事能交在他手上說明是信任他,範成雖也疑惑,但也不好開口問緣由,頗為激動地轉身離去。
他是從軍中出來跟到裴沅身邊,之前他的頭上有個裴青,可是昨夜不知為何,裴青突然被調至了軍中,他的機會可見就來了。
思及此,範成愈發有了奔頭。
裴沅看着桌上的那套淨色青瓷,疲憊的心髒又開始隐隐作痛,循環往複,無可止境。
他晚上再回家,家中的賬本,鑰匙和腰牌整齊地擺放在他的桌面,他喚人來問,下人回答:“這是王妃午間叫人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