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前的獸神法十則裡,祭司地位至高無上,這算是她對祭司的示好:你看,雖然我拒絕覺醒,但我還是尊敬你的。
大概也是因為如此,祭司才沒有阻撓她立法和教居民識字的行為。
不過,即使這部獸神法整體沿用了大熊部落的習慣法,對居民們來說仍然算得上是個大變化,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适應——尤其是她對審判制度的更改。
部落常設法庭,法官共十二人。雖然稱作法官,但任若星實際參考的是陪審團制度。
常設法庭對部落内的糾紛進行審理,少數服從多數。
對結果不滿的當事人,可以提出由獸王見證決鬥,也可以提出由祭司代表獸神審判。意見不一緻時,以獸神審判為準。
這個審判規則比大熊部落先前實行的水審法之類複雜得多,實際執行過程中也容易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
任若星完全沒有把握她這一步走得是否正确,但總歸要邁出改革第一步,即使可能招緻一時的混亂。
結束一天的教學後,任若星久違地感受到上班的疲憊。吃完飯洗過澡後,她早早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陽野坐在床邊看她:“很累?”
“你不累嗎?”
“還好。”
她無精打采地對他豎起大拇指:“看來你比我更适合當老師。”
陽野挑眉道:“老師?”
“教你知識和技能的人就是老師。”任若星習慣性地向他解釋大熊部落可能沒有的詞彙。
“這樣啊。”陽野在床的外側躺下,面對着任若星,“那老師能不能再教我幾個字?”
“你的名字?”任若星起身,“等我打碗水蘸着寫……”
陽野攔下她的動作,主動去舀水。
她站到木桌邊等待。
石頭和青竹每天都會幫他們打掃房間,桌面很幹淨。
此前,桌角怪石上的插花也時常更換,青竹會把萎靡的花收走,留下尚且支棱的。
直到大多數花的花期結束,怪石才被空置,但仍然被她放在那充當桌面擺件。
陽野把裝着水的石碗放到桌邊,任若星把食指探入水中。
她尚未開始書寫,就被身邊人輕握住手腕——“寫你的名字吧,我想先看看你的名字。”
陽野凝視着她,眼裡閃着柔和的光。
心跳不自覺地加快一拍,好像要脫離身體不受控制地奔向陽野。
她垂眸道:“好。”
因為指尖不同于别的書寫工具,落于桌面的“任若星”三個字邊緣圓潤,甚至顯得有些幼态。
陽野盯着她的姓氏:“這個‘任’字,和‘人’一樣的讀音,為什麼寫作‘擔任’的‘任’?”
任若星沒有系統學習過語言學,不懂多音字背後的邏輯,隻能解釋道:“這個字在姓氏裡的讀音不一樣。”
“你為什麼姓這個?”
她沉默片刻,答道:“這是我母親的姓。”
陽野沒再追問。
不過他的問題倒是提醒了她,以免弄錯,她詢問道:“你的名字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陽野垂下眼睫,似乎是在回想很久以前的事情。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吐出兩個詞:“燦爛,自由。”
“和我想的差不多。”任若星笑道,“給你起名字的人,應該很愛你。”
最開始,她其實以為會是“楊”之類的姓氏,但得知大熊部落的起名規律後,她知道陽野沒有獸形就不會有姓氏。
像太陽一樣燦爛,像原野一樣自由。
這大概就是起名之人對他的期望吧。
“是我媽媽給我起的名字。”
“嗯。”任若星的食指再次落于桌面,“那應該就是這麼寫的。”
陽野默默看了一會兒,點頭道:“我記住了。”
他沾濕食指,指尖繞着兩人的名字畫了個圈。
任若星輕笑一聲,未作評價。
她接着寫下一些生活裡常用的詞彙,陽野認得很快,隻是還不太會寫。
直到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陽野才抱她回到床上,兩人相擁而眠。
第二個休息日也在識字教學中度過,一切都很平靜,祭司似乎也沒有為他們拒絕覺醒的事耿耿于懷。
直到任若星再次帶着小隊外出狩獵,久違地遇上了蟲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