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命危險的工作也能算不錯?”
“這年頭幹啥沒點生命危險呀?任律師工作體面,現在不也跟咱坐在一輛車上嗎?”男人哈哈大笑,頗有些自得。
任若星趁着閑聊的功夫,一直在嘗試掙脫手腕上的繩結。
忽然,冰冷的金屬抵住她的面頰。低沉沙啞的男聲在離她更近的地方響起:“别亂動。”
任若星心中一涼,感覺這次在劫難逃了。
直到被推搡着下車,腿上的束縛才被人解開。她一路蒙着眼被帶進某棟建築,還搭乘了電梯。
任若星數着步子,試圖記住走過的路線,以便找到機會後逃跑。
但當她第三次進入電梯時,不免有些絕望:路線太複雜了,還有可能他們在特意繞路……
後來,她見到了夢魇中那張祭司的臉,他們都稱呼他“羅醫生”。
她的側頸被印上紅色的編号——047,這代表她是第四十七個實驗體。
羅醫生說,她很幸運,她的基因有很強的适應能力,是他接受過的所有實驗體中最優秀的。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是所有實驗體中待遇最好的。
她有單獨的套房,不用生活在籠子大的狹小空間。作為珍惜實驗體,她一直是最後一個試藥的,享受反複驗證後的最高成功率。
可是,她沒有一刻放棄過逃跑。
她不想被困在這種暗無天日的鬼地方。
發現無法暴力突出重圍後,她嘗試過絕食、破壞儀器等種種方式拒絕實驗——最終被套上了監測環。
監測環像個項圈一樣勒在她的頸部,隻要她有任何異常行為,就會被注射影響神志的藥劑,變成一具任人擺弄的行屍走肉。
羅醫生頗為憐愛地對她說:“這是我特意為你研制的。别再傷害自己了,好嗎?”
地下實驗室沒有白天與黑夜之分,任若星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羅醫生與其他研究人員的讨論很少避諱她,或許是堅信她不可能脫離他們的掌控吧。從後來的事實來看,也的确如此。
從他們的對話中,她逐漸了解到實驗的全貌,他們稱之為——人類潛能開發計劃。
但縱觀整個實驗内容,與其說是開發,不如說是嫁接。
他們堅信人類是世間最趨近于完美的造物,寄希望于通過基因改造,讓人類擁有其他生物的長處,實現真正的完美。
蝙蝠的聽力、犬的嗅覺、貓的靈活、獵豹的爆發力……若不是隻能勉強實現哺乳動物基因的兼容,他們恐怕連天上飛的和海裡遊的都不會放過。
真是可笑。
一邊說着人類是最完美的,一邊羨慕着其他生物的能力,想要把所有好處都集中到人類身上……真是貪婪啊。
後來,任若星也知道了她被帶來實驗室的原因。
因為她再次遇見了那起綁架案的委托人,他竟然是這裡的工作人員!
簡直無妄之災。
再後來,大概是因為事情敗露,整個實驗室緊急轉移。
夜裡,任若星被注射了鎮靜劑,安靜地坐在車裡。
随着車輛開出實驗室,她久違地看到了天上的月亮……好遠啊,月亮一直都離她這麼遠嗎?
她知道自己已經不是正常的人類了。随着一次次實驗,她的體質早已脫離正常人的範疇。
或許實驗很成功吧。
幾乎每個研究員看向她時,眼裡都閃爍着狂熱的光芒,仿佛她就是全人類的希望。
都是瘋子。
任若星冷漠地評價道。
她隻覺得,她在一步步變成一個怪物。很多次,她因為尚未适應身體能力的變化,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細微的動作。
她像是進入了不屬于她的軀殼,肢體脫離意識的掌控。
每當這種時候,羅醫生都會溫柔又慈愛地看着她:“慢慢來,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哈,是啊,至少她還維持着人形。
那些不能維持人形的實驗體,都被他們稱為殘次品。
然而,就是這樣違背人倫的實驗,竟然還能獲得一部分極端政府的支持,甚至予以政治庇護。
現實的荒唐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認知,她恍惚以為她早已不在人世。
若不然,為何周遭盡是地獄般的圖景?
又或者,這個世界從來都是如此。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永遠有人在黑暗中苦苦掙紮。
往後的經曆變得模糊。任若星隐約知道,戰争爆發了。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她被羅醫生塞進休眠艙。随着休眠艙啟動的聲響,她的意識沉入深海。
再次蘇醒時,她重見天光。
任若星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她正躺在小木屋裡,身下是鋪着麻布的幹草床。
她動了動手指,手立刻被人握緊,身側傳來驚喜又小心翼翼的問詢:“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