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連相信在牢裡,池遠之也不至于拿他們消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眼前這個小姑娘,提前把信藏起來了。
季連站在桌後,看着面上毫無波瀾的池宜溪。
“信呢?”
池宜溪擡眼:“回大人的話,我平日裡不進書房,父親出事後我也沒再來過。不知大人說的是什麼信。”
聽到這回答,季連不用想都知道她是在說謊。
“我不打算為難你一介女子。偷藏證物我有權将你帶回問詢,還希望池小姐不要阻攔我辦公務。”季連厲聲道,“你以為我們是在
碰運氣嗎?還不快些把信交出來!”
池宜溪隐在大氅裡的手漸漸收緊,渾然不覺湯婆子燙手的溫度。
自己擔心這是季連試探她的手段,若真是着了道,那父親之事就闆上釘釘了。
“砰”一聲,銅質湯婆子砸在厚重的地毯上,季連狠狠皺起眉。
池宜溪像是被季連吓到,有些害怕的縮着肩膀,怯生生道:“大人誤會,我…我當真不知。”
一旁的官差上前:“大人何必同她廢話,直接搜府定能找到!至于她不配合大理寺查案一事,直接按同黨帶回羁押便是。”
“察事司辦案,大理寺衆煩請讓行。”
溫潤的聲音自門外傳來,由遠及近。池宜溪聽到這聲音,如同碎玉擊冰面,直入心頭。
堂前雪未掃盡。回眸看去時,她眼神被雪色驚得微顫。隻一瞬耳邊四下俱靜,隻有頭上珠翠相撞叮當作響。
文人風骨,眉間紅痣。溫潤如玉,偏生涼薄。
他還和從前一樣。
季連看向來人,身高八尺有餘。身着大紅刺鷹隼紋曳撒,袖口以黑色護臂收緊。眉間紅痣襯的人不像臭名昭著的察事司,倒像是個文官。
眼前這人就是新晉察事司同知,林寂。
在上京雖算不得多高的官,但架不住眼前這人背後的靠山是王福。當今聖上最信任的大太監。不少京中大臣都戲稱林寂是文人皮,宦官骨。笑面佛,蛇蠍心。
如今太後和皇上的兩股勢力分庭抗禮,大理寺卿是朝堂上難得的中立派,但大理寺少卿是太後的人。
再者凡是跟林寂扯上關系,無一不惹上一身腥。季連實在不想跟林寂打交道。
“林同知,好久不見。”季連客氣打着招呼。
林寂略過了就站在門邊的池宜溪,滿臉謙遜同季連打招呼:“季大人久仰,方才收到旨意由察事司接手此事。實在抱歉。”
林寂打着哈哈,季連就算知道是兩方勢力争鬥之後的結果,也客氣得接過林寂的話。
“都是替皇上辦事,哪有什麼抱歉之說。此案嫌犯所供證物大理寺沒有找到,還需察事司的兄弟們費心了。”
林寂聽着季連說話,同時環視屋内環境。入目皆是一片狼籍,藏書杯盞散落滿地。
“大理寺的兄弟們平日裡忙,做這些粗事自然不順手。方才義父也過問了此事,我就算想不費心都不行了。”
聽着林寂話裡有話,季連心裡暗啐了一聲:不就是當了太監的狗兒子嗎?有什麼好得意的。
季連等人也就皮笑肉不笑地離開,就在跨出房門時,林寂又道:“稍後我去提篡改戶籍案疑犯,還請諸位行個方便。”
一時屋内隻剩下林寂與池宜溪二人。
屋外厚雪壓斷枯枝,連帶着還沒掉光的黃葉一同砸落在地,沉悶地讓人揪心。
池宜溪知道他當年不告而别是來了上京謀條出路為父母伸冤。饒是她想過各種重逢的模樣,但唯獨現下這荒唐場景是她不曾想到的。
當初林寂家中突逢變故,父母皆喪,隻剩他一人逃難至永州。
那時林寂就是現在這般,生的文人模樣,偏偏是個冷性子。總會讓人覺得他是個文弱書生,但他們在永州蒙山遇到劫匪時,他甚至能從山匪手下将自己救出來。可不是什麼好欺之輩。
看在他們當年泛舟同遊,共描丹青也曾為彼此心動的份上,林寂也許會幫自己的吧?
“林寂,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