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禮之後,鄭十四徑直離開,倒也沒再像劉放那樣多說什麼。
“主子怎麼和這小太監同路?”
馬車停在稍遠些的車棚裡,侍靈替林寂撐傘,問道。
“他走路撞到我,見他沒打傘,就邀他一道出來。”
“那這小太監還真挺不客氣的,你跟他客套一下,他居然還真點頭了。”
侍靈犀利點評。
“方才一路上都有人見我跟他一起走。這鄭十四也不是特别笨的,剛入宮沒多久,許是借我的惡名,震震那些欺負他的人吧。”
“不是特别笨?”
“因為他是太後宮裡的人。”
“哈哈哈!”侍靈忍不住笑出聲,“這小子是不是有點傻?太後宮裡的太監想借主子你的惡名吓别人?”
原以為這個叫鄭十四的小太監有點腦子,結果是腦子用反了。
“剛入宮還不清楚個中形勢,正常。”
說罷,想到方才和鄭十四交談一事。
“這鄭十四是太後的人,方才他說太後讓他去開明花集去采買新鮮花種。”
林寂吩咐道:“你派人去盯着他,要是有什麼異動及時告訴我。”
侍靈正色道:“是。”
上車後,侍靈問:“主子,天色不早了,咱們回府嗎?”
想着王福交代自己的事,林寂搖頭:“不,先回察事司,提審池遠之。”
侍靈歎氣,雖然早就知道主子會直接去察事司,但還是抱有一絲期待。
畢竟今天休沐啊!上月休沐林寂也是這般,還是在察事司待到半夜才回。
甫一進門口,霍陸就着急忙慌迎上來:“大人,您走之後汪生去牢裡提審了池遠之。現在…現在還在審問”
侍靈皺眉,不悅斥責道:“那是我們的案子,你們沒攔嗎!”
别看侍靈年紀小,平日裡又是嬉皮笑臉的,但其實極有手段。
很多關于林寂審問犯人時的狠辣手段,其實都出自侍靈之手,察事司左衙裡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霍陸也有些怵他。
忙解釋道:“攔了…攔不住。他也是同知…”
林寂也知道單憑霍陸之輩,是攔不住汪生的。
是以也沒多做責怪,隻是讓他先去忙,他去牢裡看看。
剛一進牢裡,林寂就聞到濃濃血腥味,還有鞭子聲,惹得他直皺起眉頭。
果然不出他所料,汪生對池遠之動了刑。
林寂臉色一黯,随手抄起燭台中的蠟燭,往刑訊官方向擲去。
“啊!”
刑訊官手背被蠟燭砸到,吃痛叫了一聲,鞭子也掉落在地。
此時背對林寂,懶散依靠在椅子裡的汪生才回過頭來。
沖他一笑:“林同知好身手,這麼遠都能砸中。”
侍靈忙上前查看,眼下池遠之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得到林寂示意,侍靈趕忙将池遠之放下,招呼旁邊人擡他會牢房。
“你們都是死人嗎!長兩個眼睛出氣用的是吧?還不快叫醫官來!隻會在暗處耍威風的東西!”
侍靈氣急罵着牢房裡的衙役。
一邊汪生帶來的人聽出來這是在指桑罵槐,氣憤地想上前理論,卻被汪生攔了下來。
他們審訊半天,眼見池遠之就要受不了酷刑簽字畫押,此時卻被橫插一腳。
那人實在不願見他們付出的努力功虧一篑。
還是忍不住沖離開的侍靈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敢在這裡狗叫!”
林寂上前端起不知是誰的茶盞,語氣還是一貫雲淡風輕。
“你是哪個狗場跑出來的,敢對着我的人亂吠?”
“你!”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突然覺得脖頸處發涼。看向林寂時,發現方才在他手中的杯蓋已不知去向。
那人再沒能說出第二個字,直接倒在地上,失了氣息。
“真可惜。”林寂歎了口氣,惋惜道。
汪生全程坐在椅子上,沒動分毫,就算身邊人就在自己不到半步距離倒下,也波瀾不驚。
隻是撐着腦袋,斜看着林寂。
“林同知功夫竟這般好,莫不是跟着王公公學了什麼密法吧?”
這話其中調笑之意不言而喻。
林寂輕輕放下茶盞,正眼看着汪生:“汪同知說笑,不過是民間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戲。”
“是嗎?”汪生站起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我本來想幫林同知分憂,卻不想林同知似乎不願意啊。”
“那還得多謝汪同知了,我的案子不勞費心。”
林寂雙眼盯着汪生,神色如常,甚至含了些笑意。
但想着汪生差點屈打成招,亂了他的計劃,眼裡雖含着笑意,其實心裡早就把汪生這厮剮了千萬次了。
估計汪生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林寂心想。
“另外,最近汪同知還是少進獄裡為妙。臨近年關,汪同知身上陽氣不足,容易遭邪祟入身。”
現在隻有他們二人,林寂雖不能真剮他,但還是能在言語中出出氣。
若池遠之真死了,那倒黴的就是自己了。
“那我可要多謝林同知關心。”汪生氣得牙癢癢,每個字都說得極重,像是下一刻就要把林寂吃了·似的。
說完,甩袖離去。
看着汪生被氣得語塞離開,林寂才覺得解了口氣,擡腿像關押池遠之的牢房走去。
平日裡防着有些犯人體弱不經打,仵作房就在牢房隔壁,一喚就到。
所以醫官就是仵作,等林寂過去時,醫官老張就已經在替池遠之看傷。
“怎麼樣?”林寂問道。
老張從入行就在察事司當仵作兼醫官,大大小小場面也見過不少,所以林寂對他而言就是個喜歡惹麻煩的後生。
每次把人折磨得半死就來找自己弄活,而且次次都是不同的折磨法。
倒是那個太監還挺省事,就是些傳統察事司手藝,縫合起來也方便。
“還能怎麼樣,比被你折騰好呗,死不了!”
老張沒好氣抱怨。
不怪他沖林寂發牢騷,實在是先前林寂還不是同知時,手段也還算保守。
前段時間成了同知,侍靈這小孩幾乎每天都來叫自己。
林寂來之前,自己隻是偶爾充當醫官應個急。
現在可好,直接就成了真的醫官!
林寂向老張彎眉淺笑:“老張,能者多勞嘛。”
“哼!”
老張低頭繼續處理池遠之的傷口。
池遠之躺在草席上,全身幾乎無一處好肉,人已經失去意識。就算是老張再怎麼折騰,也沒任何反應。
想到池宜溪還在家等父親回家,林寂心口像是有塊石頭壓着。
之前跟王福說的口若懸河,但實際上他心裡怎麼想的,還是隻有自己知道。
等老張縫合完傷口,池遠之才堪堪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