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承輕輕地将小侄子放在他旁邊,小家夥的專屬小褥子上,這是“這具身體”的主意,這個時代尿不濕還沒有普及,他隻能在幺弟和侄子的小褥子下面都墊上一層油布,以方便後續清洗。
“家糧,你困不困,要不要和侄子一塊睡覺覺?”秦家承又看向坐着的秦家糧,不出意外他的眼皮已經開始打架,腦袋如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的,顯然也快睡着了。
他的聲音一出,秦家糧不由激靈了一下,用兩隻手揉着眼睛:“家糧困。”
秦家承有些懊惱,早知道直接抱起來好了:“大哥,幫我把老幺的小褥子也拿過來。”
“來啦。”秦家安把晾在堂屋的小褥子拿了進來。
秦家承接過:“謝謝大哥。”
“弟弟,不謝。”秦家安站在炕邊看着弟弟,又幫了弟弟一個忙,安安真棒!
秦家承把幺弟的小褥子挨着侄子的放下,再把幺弟抱起來輕輕地放在了酣睡的侄子旁邊,然後給兩人都掖了掖被子。
一束金燦燦的陽光悄然穿過那張張早已泛黃,且布滿褶皺的舊報紙的縫隙,輕輕地跳躍到正在熟睡的兩人身上。
迷蒙之間,秦家承仿佛看到秦家糧臉上淺淺的笑容,不知道是做了什麼美夢……
秦家承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兩個孩子的鼻下,直到感受到他們的呼吸,才不覺松了口氣。
“大哥,餓不餓,該吃晌午飯了。”秦家承笑着伸了個懶腰,沖着大哥小聲說道。
“嗯,安安餓了,弟弟,我們去做飯吧!”秦家安也學着他用氣聲回道。
秦家承(這具身體)住的是正屋的東間,正屋也叫堂屋,走出東間的門便是堂屋,這三間正屋和兩間耳房都位于整座房子的正北邊,坐北朝南。
堂屋在他們這裡又叫“過頭屋裡”,很形象,因為東間的門正對着的就是西間,而堂屋是東、西間的連接。
堂屋也有個炕,是平常招待客人的地方,冬天冷的時候就在炕上擺個炕桌吃飯,靠近門口的那邊架了個爐子,燒煤的。
他們安平縣有個煤礦,所以孩子們也能在大路上和鐵路邊拾些掉落的煤塊,制成煤泥平時可以用來燒爐子。現在爐子上面還溫着大娘剛才端來的高粱米粥。
西間之前是秦家承父母帶着弟弟秦家糧在住,東間是秦家承幾兄弟的房間。
正屋左右兩側還有兩間耳房。西耳房也是雜物房,一些零零散散的東西,像是農具、柴火和收獲的糧食都放在西耳房。東耳房是廚房,是平常做飯還有洗澡的地方。
五年前,秦父秦母想着三個孩子都大了,馬上都要娶妻成家了,就用多年攢下來的積蓄用青磚蓋了兩間東廂房,給兒子們成婚用。
也就是說秦家承他們家,三間正房和兩間耳房都是土坯房,兩間廂房卻是青磚大瓦房。
不過這已足以證明,秦父秦母這麼多年還是有些積攢的,要知道整個朝頭灣大隊都沒有幾家能有兩間青磚大瓦房。
兩年前,秦家承大哥娶了他大嫂張杏花後,就從正房的東間搬到了東廂房靠北邊這一間,而正房的東間就成了秦家承(這具身體)一個人住。
等秦父秦母相繼沒了後,秦家糧還小,就搬去了東間和秦家承一起住。再後來秦家承大嫂也沒了,秦家承(這具身體)不放心他大哥一個人帶着侄子睡,就又讓他們也搬回了東間。正好還也能省點柴火。
所以,很不可思議,秦家承現在一家四口人(除去當兵的二哥)都住在東間,其餘的幾間房都空着。
“弟弟,外面下雪啦,明年不用餓肚子喽,下雪啦,哈哈哈......”秦家安看着外面的雪興奮地低聲呼喊着,迫不及待地率先一步踏入院中。
隻見那紛紛揚揚的雪花如精靈般在空中翩翩起舞,悠悠然飄落下來。
秦家承趕忙穿上厚厚的棉襖,緊跟在秦家安身後,他擡頭望向天空,一片片小巧玲珑的雪花正輕輕地灑落。
往前看去,院子裡的兩棵桃樹此刻已銀裝素裹,樹枝上稀稀疏疏地點綴着晶瑩剔透的雪花,而大地也仿佛鋪上了一層潔白無瑕的絨毯,整個世界都變得如夢似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