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帶韓信在衆人簇擁之下進到堂中,似乎事态緊急,劉季、蕭何、張良、韓信四人已經商讨起造反之事。
先前項少羽知韓信是影密衛,卻不知其任共工堂堂主之事。如今韓信追随的影密衛首領章邯是項少羽面前的紅人,在東面被封了王得了地,自己卻一個子都沒,于是也不甘心,沒顧上昔日恩情,直接摒棄了“前影密衛”身份投靠農家。
顧禦諸知韓信目光遠,選擇劉季陣營一事,她也是贊成的。
劉季命人邀請蓋聶和顧禦諸前來堂中議事,蓋聶以巡邏為由不去,顧禦諸隻身前往,其實還是“兵分兩路”,提防劉季背後搞小動作,順便處理些渣滓。
其次的話,蓋聶似乎并不願意與顧禦諸昔日的韓國舊友同在。不過他沒說,顧禦諸也确實沒看出來。
顧禦諸踏進堂内第一步,那沉重的氣氛倒是被沖破。
她習慣寒暄後再聊正事,看似不大幹脆,可畢竟她受家鄉或鹹陽那些宮規影響,平日再放蕩也脫不了這種習慣了。
于是她就徑直走到張良與韓信之間,用手肘戳了戳張良:“跳槽真繁哪,兩個小子。”
張良無奈歎了口氣,裝作訴苦的模樣:“楚王那兒待遇一般,不如這兒。”
“我也覺得。”韓信平平說。
“這兒哪兒好了?——信子是混口飯吃,你呢?”顧禦諸一時好奇。
張良思索說:“有小姐這一棋友便很好了。”
“我見識過範增的棋局,他可比我有趣。”
“範先生和荀師叔一個脾氣,子房下不過他。”
顧禦諸聽見笑得發顫,不停地拍着張良的肩膀。“快得了,荀老頭兒如今在太乙山靜養,你敢說你不想他?”
張良淺笑說:“确實思念。或許挑個時候,小姐随子房去探望一次?”
“啊。”顧禦諸微微垂眼,語氣柔和了許多,“我順便去祭祭逍遙。”
不習慣顧禦諸社交習慣的劉季與蕭何面面相觑,不知是該打斷還是該縱容,硬氣的話如鲠在喉,看着那三人間輕松的氣氛卻無可奈何。
十幾年前張良也受不了她這樣恣意妄為的樣子,可他與韓非相處過後,倒無聲無息地包容了顧禦諸一切怪誕行為。太深、太活、太像。顧禦諸恣意如舊,韓非便不死,張良如此想着。
等三人閑談一會兒,劉季看好時機,終于提出宏圖。他說他想與楚王争霸。
顧禦諸打斷說:“既然與他争霸,便别稱他為王——首先想想,他配嗎。”
堂内燭火倏地一跳。劉季眼底精光閃過,拍案道:"仙女大姐此言極是!項少羽不過借祖上餘蔭,暴虐無道,豈配稱王?"他手指蘸酒在案幾劃出關中地圖。
"諸位請看——"劉季擡眼看向韓信,“韓信,你先前傳信讓我明修棧道,我已做了,現下還要做什麼?”
韓信突然按住地圖一角:"明修棧道時,需派死士在陳倉故道散播瘟疫謠言。"他指尖點向秦嶺山脈褶皺處,袖中滑出半枚影密衛銅符,"章邯舊部仍駐守于此,我能讓他們'看見'該看的東西。"
蕭何的手頓了頓。顧禦諸瞥見銅符上未幹的血迹,她輕笑一聲,足尖踢開張良衣擺下露出的絹帛——竟是蓋聶的巡邏路線圖。
"蓋先生此刻應當'偶遇'項家斥候了。"張良不動聲色踩住絹帛,卻見顧禦諸眼底冷意:"你既要暗度陳倉,不如再添把火?"刀尖挑開地窖暗門,二十具重弩赫然陳列。
霸道機關!?——
劉季瞳孔驟縮。這些本應被項少羽毀了的兵器竟被顧禦諸暗中運來,而蓋聶所謂的巡邏,實則是為轉移項家視線。他尚未開口,堂外突然傳來三長兩短的鹧鸪聲。
“叮”地一聲脆響,是顧禦諸彈刀。"斥候解決了。"她轉身時廣袖掃滅半室燭火。
"該讓項少羽聽聽陳倉道的哭聲了。"
劉季怔住了,他心中極為慶幸:蓋聶和顧禦諸是和自己一頭的。他察覺到顧禦諸的目光,即刻清醒過來,而與她四目交疊的那一刻,他首次讀出了顧禦諸眼中的話。
“既然合作,我便能讓你十分滿意。”
劉季知道,他看見的,即是顧禦諸想讓他看見的,然而他心中已有了死活要将這兩人留住的念頭。
次日清晨,劉季按韓信所言一一布下。
晨霧未散,韓信獨自立于漢水之畔。他手中摩挲着影密衛銅符,身後棧道上傳來叮當鑿石聲——樊哙正帶着士卒大張旗鼓地修複褒斜道。
"将軍真要陪他們演這出戲?"副将灌嬰牽馬而來,壓低聲線:"章邯的探馬已盯了我們三日。"
韓信突然攥緊銅符。昨夜他與顧禦諸親手割斷三名影密衛喉管時,其中一人臨死前竟笑了:"你...果然投了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