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不知什麼時候放下了手機,一手一個的拽住兩人。
他先是低頭對向青年,“這位先生,你想對我可愛的學生做什麼呢?”
他手勁兒極大,青年面色一時都有些發白,連連道歉,說着自己隻是想上來要個聯系方式而已,被教訓了幾句後,連滾帶爬的跑開了。
剩下五條悟攥着櫻的手臂直歎氣,“我發現你這小孩是不是很讨厭普通人啊?還是什麼天生的反社會人格,怎麼一點不順心就想殺人啊?太可怕了吧。”
從前隻有五條悟讓别人歎氣的時候,什麼時候輪到他開始歎氣了啊?
太離譜了吧。
櫻冷笑着收回手,“走在街上的每一個人,本來也不無辜。人們創造了咒靈,咒靈又殺死人類,不過是彼此報應罷了。
而像剛才那種垃圾就更該死了。”
五條悟沉默了下,“我說你诶,小小年紀,不會也有殺光普通人就能消滅咒靈這種聽聽就完——全不可能的想法吧?”
“也?誰有這麼有創意的想法,真有趣啊。不過我可沒這麼想過,普通人,咒術師,還是咒靈,死活跟我有什麼關系。”
櫻不耐煩的扭過頭,若非剛才那人主動挑釁,她也懶得動手。
“喂,你這家夥,不會是完全沒碰到過好人的類型吧?雖說世界上有很多有害垃圾,可還是正常人多一點吧,真的完全沒有和人類好好相處的想法嗎?”
五條悟實在有些費解,這是繼夏油傑之後他第二次想要嘗試去理解反派的思維方式,可就算是這兩個人,也是完全的南轅北轍啊。
完全沒有過好好相處的想法嗎?
櫻垂下眼眸,她也并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
遠在平安時代,她也曾想要幫助過那些狀似可憐的人,但人們往往是恩将仇報的貨色。
櫻微微一笑,“我的術式,就是那些蠢貨教會的。”
風驟起,吹落一樹晚櫻,連空氣都漾出了漣漪,而那些人的臉,直到如今,還在她眼前,清晰如昨。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她聽說西邊的這個小山村裡有一對老夫妻做的抹茶格外不錯,就磨着宿傩大人來看看。
在入村的時候,于山邊看見了一位抱着孩子哭的撕心裂肺的婦人,那孩童右手臂幾乎齊根而斷,黏連着少許皮肉挂在身上,要掉不掉的,微風拂過,手臂晃動,對他來講都是難以忍受的疼痛。
幸而,那孩子已經因為疼痛而暈厥了。
那婦人哭得實在令人心酸,櫻求了大人,宿傩大人雖懶得管,卻也不會在這種擡手即可的小事上逆了她的想法。
“長成那個樣子,誰知道他是不是妖怪?”
婦人抱着孩子,瑟縮在咒術師們的後頭,嘀嘀咕咕的,滿臉都是嫌惡和排斥。
為什麼?
他不是救了你的孩子嗎?
櫻困惑的回頭看向兩面宿傩,而他隻是抱着手臂立在那裡,無悲無喜,沒有憤怒,似乎是早有預料,又似乎是習以為常。
怎麼會這樣?
那婦人還在絮絮叨叨着一定是幾人的到來給村子帶來了厄運,眼看就是春種的日子了,卻見天兒的不下雨。
不該這樣的。
幾個咒術師面帶恐懼和厭惡,“兩面宿傩,沒想到你如今連普通人的天時也不放過,我等一定要替天行道!”
如果,沒有多嘴想幫忙就好了。
如果,當初沒有救她的孩子……就好了。
如果,讓她親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變成了缺手斷腳的怪物,她還會這樣對待救命恩人嗎?
櫻知道,宿傩大人不會在意這些,然而她卻無法控制住自己。
憤怒,怨恨,後悔……
無盡的情緒上湧,長發無風自動,她身上的咒力幾乎具現化出來。
不僅咒術師們面露警惕,就連兩面宿傩都訝異的看了過來。
“啊!!!!”
一聲稚嫩的慘叫傳出,伴着婦人驚慌的求助聲。
那孩子手臂上的傷口,跟他前幾日治愈的,一模一樣。
兩面宿傩眯了眯眼睛,突然大笑起來,“原來,是這樣啊,真是相當令人愉悅的術式。”
婦人已經顧不得妖怪不妖怪,她求助性的拉住了自己視為天神的,咒術師們的衣服下擺,“大人,大人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
被拉的中年咒術師皺眉扯出了自己的下擺,不予理會,全神貫注的盯着笑的張狂肆意的兩面宿傩。
婦人挨個求助,卻無人理會,隻有一個年輕人,有些不忍的輕聲說道:“别求了,夫人,我們不會反轉術式,沒辦法救你的孩子,你帶他去看看大夫吧。”
怎麼會……
婦人茫然擡頭,神情幾乎與方才的櫻一樣。
與此同時,後者冷酷地凝視着面前的幾人,内心既無波動,也無絲毫憐憫之情。
這婦人為他們這些所謂的咒術師帶了路,換來了這樣的下場,卻得不到他們一個眼神。
兩面宿傩救了那婦人的孩子,卻落得被出賣,被嫌惡的下場。
以怨報德。
他們都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