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卡塔啼絲這一聲質問,伊理索西已經頓口無言。假使稱作自己不知情,那自己這國主做得也實在不成體統。倘或直言自己心裡有數,眼下又是這樣的光景。
因而伊理索西欲說還休,隻屏息凝視。然而顫抖不停的身軀,已經暴露出他的愧悔無地。乃至卡塔啼絲喚他時,都沒能聽見,仍一副呆滞模樣。
“所謂法不阿貴,繩不撓曲。總該給出交代,告慰亡魂,同理方為安撫人心。”卡塔啼絲想了又想,還是選擇出聲打斷了伊理索西。
聞言,伊理索西遲緩地應下了,略微思索,因問道:“花開堪折直須折,竟涉及了國事,不妨立刻請來相應的執事人,再者也請老師坐鎮,好讓諸人有個準頭尋,可好?”
卻之不恭,卡塔啼絲當即應下,“想來國主仍挂懷帝師,又兼需向他求證些事情,便一并請來吧。”
此提議并未逾矩,放在往日,伊理索西想也不想便應承了,隻是近日他得了許多消息,雖未明說到底和克爾萊多生分許多,并其中摻雜了不少嫌隙。當下可不就是蠟人玩火自顧不暇。
聽她這麼說了,心裡早沒底,奈何想不出拒絕的話來,隻得口上答應了,心下好一頓自思自擾,卻是個沒完沒了了。
随着兩方暫且談妥,随侍手腳麻利各自領命請人去。
雖說明面上傳召來得突然,但前來的各位卻是多數隐隐有了預料,當下倒不見多少意外的表情透露出來。
待一行人落座,伊理索西解釋清楚始末,便話不多說,立即步入正題。
“近日來,我留守于王宮中,耳裡還算清淨,聽得到發生的事情。有言,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然而繞不過事出有因,既有人為,一日為同族,便一日同享前輩恩德教誨,經此情形,理當為他們申冤。”
“請諸位細看,再商議出個妥善的做法來。”
往日伊理索西給人的印象便是:三句中兩句是問話,是為國主性子忒和順了些,半點不見該有的殺伐果斷之風姿,不過當下倒全然颠覆了這一看法。
因而諸位縱然心思各異,好歹顧慮着坐在第一把交椅的卡塔啼絲,還算配合。
資曆深的已見有誠服的模樣了,其餘人自是有樣學樣。當下,真就把積壓在心裡的不少事一并吐了個幹淨。
有心說和有心做兩兩配合,無論是多少的陳年爛賬,當下稍審時度勢些便都得算得一清二楚。因而查明死者,查明原因,緊跟着來的則是如何定罰了。
“羅裡肆意斂财,貪得無厭,又對無數同族痛下殺手,本是萬死難辭其咎。不過卻有了造化,竟走在了前頭。當下該如何處置方為上策?”
見如此問了,又見伊理索西未存不滿的情态,一人按照先例作了答,“統計贓物,擇日歸還原主處,并對其家屬進行開解,以及給予撫慰金。倘若有無法歸還的寶物,收入國庫如何處置當交于專人,另擇别者作為返回便是。”
因見那人說得有理,并未有人反駁她,而是順着問下去。
“那施害者呢?一死并不能百了,他倒是揮揮衣袖走了,留下的爛攤子還等着收拾呢。”
這話有怨恨,不過終究收着了些,問話那人一說完便小心翼翼打量起靠在王座上的伊理索西。
别的尚且好說,然而論罰時在座多數可不敢擅自開口了。畢竟盡管事情可大可小,但始終涉及了那位。
經調查,羅裡手伸得那樣長,繞不過貴人相助,貴人之上又有權勢滔天的貴人。期間一個說不清楚便會将人給得罪狠了,到時找誰說理喊冤去?
如此倒讓當下落了個尴尬的局面,好在發起質問那人轉問起别的來,至少讓場面回溫些。
“再者,很長一段時日,總時不時有族人不見蹤迹,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縱是少數,亦不可忽視。而有幸返回的,如今再問又不見得問得出話來。隻怕是榨幹了最後一絲利用價值被棄了吧。”
那人一面說着,回憶起方才翻看的名單上記錄得密密麻麻的内容,說是愕然,其中惋惜尤甚。
聽總算說起這事,默維亦垂首,因說道:“說來其中牽扯的是非還不少。”
“不少?”依言,衆人不禁冷笑一聲,紛紛等着默維說清楚。
“羅裡殺人奪寶,先後殺害莉亞雅法默父親、母親。遭遇變故的妹兄二人苦苦支撐,架不住腹背受敵,莉亞于某日自缢于家中後山。随後雅法默想盡法子強留莉亞,先後也造下不少殺孽。”
其中顯然有文章,便一個個給挑出來問了。
腹背受敵是怎麼個說法?想盡法子強留,又是什麼法子呢?
修行一事,修得終歸是心,需遵循自然規律。生與死的界限并非僅僅說說而已,哪兒能憑着自己說行,那就能活死人,肉白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