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身體好像已經不再屬于他。

腕表上的數字已經瀕臨終點，隻差臨門一腳，就能将他拽進深淵的最底部，讓他完全屬于污染源本身。

沈時舟後知後覺，也許這才是倉源的目的。讓他完全屬于深淵，永遠沒有任何機會離開淨化區。

無數雕刻的手仍然在運作，像是在他的身體上精心雕琢，直到讓他也成為它們的同類，成為倉源無數手臂裡毫無區别的一個。

他的狼耳低伏，繃緊，偶爾抖動一下，帶動周圍的粉色短發一起抖動。狼尾不受控制地擰動，在空中無助地擺動，直到被手發現，撫摸上尾巴根。

“嗚嗚……”

少年除了哭泣，除了低吟，什麼聲音都發不出。每一個開關都被按住了，讓他幾乎沒有喘氣的機會。

倉源的另一隻手覆蓋上他的心髒之外，紅腫得已經突出很明顯的一塊，落上最明顯的一塊吸盤印，像一個漂亮的胎記。

獵兵的手掌按壓回紅腫得突出的皮膚，顆粒物硌着他的手心。

胸口，脈搏最劇烈的位置，像是心髒撞擊着倉源的手心，将蓬勃的生命力就此具像化。心跳的節奏如同生命的震動，一下又一下觸動獵兵的掌心。

如同他最初見到的，未曾被任何手欺負的，最原始純真的生命力。

“呃……嗚……”

少年低低的哭聲喚回了倉源的意識。

他離沈時舟很近，少年泛紅的耳朵透着光，耳垂也被手指捏過很多很多遍。

沈時舟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處空白的地方，這張白紙被鮮紅的顔色污染得徹徹底底。

獵兵擰着眉，手心用力一轉，便聽得少年啞啞的哭聲，以及濕潤的另一隻手又被變得清澈的“眼淚”淋濕。

他的手指輕輕彈了一下.。

“嗚…！”

“好能哭啊，主人……還有眼淚可以哭嗎？”

沈時舟機會已經被榨得隻剩下血液可以流淌了，眼淚已經哭幹了，一丁一點都不剩下了。

他的嘴唇微張，卻發不出完整的音節，呼吸也破碎成一塊一塊的。

沒有時間的感知，讓沈時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這裡待了多久，隻覺得自己的眼淚像個小水龍頭一樣流個不停，沒有停下來過。

他在崩潰的邊緣，胸口喘得幾乎撕裂，手指痙攣。但他又動彈不得，不得不被更加猛烈，更加洶湧的精神體糾纏得喘不過氣，即使他連回複的力氣都快要消失殆盡了。

他的身體懸在半空，像一個失去控制的人偶。

即便如此，倔強和恨意，讓他沒有向倉源說一句示軟的話，一副不過是魚死網破、生死之間罷了的模樣。

倉源什麼都沒有得到，或者，他隻得到了少年脆弱得快要溺死在快.中的身體。

僅此而已。

這個想法讓他無比焦躁，生氣變成了痛苦，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不相信。

他不信沈時舟還能撐很久，不對他說一句話，哪怕隻是稍微松口。

氣急敗壞的狀态下，他的精神體變得無比狂躁，将所有力量都落在了少年的身上。

“哈……嗚嗚……”

沈時舟在空中彎着腰，像一張快要折斷的弓箭，狼耳緊緊地伏下，狼尾也蜷縮起來。他的雙翼劇烈抽搐，每一根黑色的羽毛都像在燃燒一般。

他發出破碎的聲音，汗水從皮膚表面往地上滴落。

無盡的愉悅徹底将他吞噬。

一根心弦“啪”地一聲崩斷，腕表上的數字到了“100%”，閃爍了幾下之後，冒出黑色的煙。

精神力如同被撕裂一般，湧入了無盡的歡愉，被占領，一塊空地都沒有留下。他的精神世界本來是黑暗一片，空白的空間什麼都沒有，現在卻像是裂開一般，從外面滲入光線。

碎裂的空間流入光線，一點一點将黑暗趕走。

他像一個碎裂的容器，封閉的精神空間碎裂，流淌進深紅色的精神力。

“呃啊…！！”

精神力和.一起傾瀉而出，将最後一滴也從他的身體裡趕走。

沈時舟的手指張開，用力繃緊，身體的各處也處于最頂端的狀态，将最後一點力氣也消耗掉。

然後，他徹底軟下來。

像一個已經過載工作，直到報廢掉發條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