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親姐勝是親姐，你不知道她來了之後我輕松了多少。她就是我唯一的偶像，唯一的神。”譚子林語氣裡透着崇拜和虔誠。

盛歸扯了扯嘴角，小口喝着水順氣，沒接話。

譚子林也不覺得掃興，手肘又怼過去，自我介紹道：“我叫譚子林，你呢？”

“盛歸，你的神的朋友。”盛歸避開肘擊，眼神追着戰纾。

隻見她嘴邊叼起一個黑色皮筋，頭稍稍後仰，胳膊大開，撩起頭發随便盤起。

工作時的戰纾和平時完全是兩種人，沒有了平日的恬淡靜雅，此刻她走的每一步都利落冷冽，讓盛歸想到北方雪山上的冷杉。

夏日裡一半靜默一半祥和，不聲不語，不驚不羨。冬日裡任風霜拷打，任寒雪壓枝，也不依不附，隻是簡單的承受與對抗，永遠堅韌，永遠屹立。

好似一切障礙都将被她穿透，任何險阻都不能讓她屈服，哪怕在這荒野之上并無能并肩同行之物。

可是，是個生物就總有扛不住的時候，就像是盛滿積雪的樹枝間偶爾飄落的雪花，也像是短暫停駐在她眼中的憂傷和那些将落未落的淚。

而這樣的時刻，都讓人心疼。

譚子林眼睛也關注着案發現場，嘴巴卻沒閑着，不斷騷擾着盛歸，“朋友？沒聽我姐提過呢？你是披着朋友的名義來追求我姐的吧？”

“......”這警察怎麼這麼聒噪。

盛歸的臉跨下來，沒理他。

譚子林也不介意自己的話落在地上，自顧自接着說：“話說，我姐今天穿的啥啊，像個粽子。”

盛歸的臉又垮下來一點。

譚子林持續輸出，“你見沒見過我姐平時上班的穿着？英姿飒爽的特别帥，我有時都想靠在她肩頭喊她老公了。”

盛歸實在忍不下去，陰森森的打斷譚子林，“這身我挑的，我覺得挺可愛的。”

像隻冷酷企鵝。

“哦呵呵。”譚子林啞了火，讪讪笑道。

二人終于安靜下來，看着戰纾圍着貨車外探查了兩圈，又謹慎的拉開車門，向駕駛位探進腦袋。

“诶...”剛要開口，一陣陰風吹過，激得盛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話梗在喉頭，他朝身後圍觀的人群掃視了一圈，并沒有看見認識的人，也沒有人在看他。

譚子林注意到他的反應，安慰他：“唉，這正趕上假期都來看熱鬧了，被人圍着是不是有點不适應？要不你先到外邊等我姐吧。”

“不用。”盛歸抖了抖身子，剛剛那種被盯着的感覺已經消失了。

他又環視了一圈圍觀群衆，接上他剛剛想說的話，“那名死者平時吸毒吧？”

譚子林沉默了一秒，表情嚴肅起來，“這個還需要法醫來了之後進行毒物檢驗才能确定。”

“你是？”他又試探着問道。

盛歸向上推了推眼鏡，眯着眼透過敞開的駕駛室仔細觀察着。

“我是麻醉科醫生。”

說着，他自助的從譚子林上衣口袋裡取走一副新手套，朝死者走去。

“诶...”譚子林喊了一聲，連忙跟過來。

聽到譚子林那一嗓子，戰纾回過頭，見是盛歸，手上還戴着手套，她皺了皺眉。

“你怎麼過來了？”戰纾臉上帶着點不悅。

“熱心市民，力所能及的盡一份力，加快你們的工作效率，早日讓真相大白于天下。”盛歸快譚子林一步開口，嬉皮笑臉的擠到駕駛室。

“你......”戰纾張嘴。

“我不會破壞現場的。我就是檢查一下死者體征。”盛歸堵住欲言又止的戰纾，單手掰過死者的臉。

手指落在死者深陷的眼窩和明顯的黑眼圈上，松塌的觸感讓他抖了一身雞皮疙瘩。

順勢下移，他掀開上下嘴唇，借着戰纾打過來的燈光，謹慎的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在看清臉上的淚痕時手一頓。

“怎麼說？”譚子林插在戰纾和盛歸中間，催促問道，“看出來什麼沒？”

“大概率是瘾君子。且瘾很大，可能曾多種毒品混吸。”盛歸隔着手套搓了搓摸過死者的兩根手指，上面已經沾了一層油膩。

譚子林瞪大了雙眼，不信盛歸真能看出來什麼，瞄了眼沉默的戰纾，忍不住追問道：“你怎麼判斷的？”

“不同的毒品對身體影響是不同的。”盛歸撤開一步，向後仰了仰身子，示意二人注意死者的皮膚和牙齒。

“你們看他臉和脖頸處生了瘡，牙龈萎縮、牙根裸漏、蛀牙很多還發黑，這是長期吸食□□人常見的表現。”說完，他立刻将身子撤到駕駛室外。

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腐臭味漸漸消散，盛歸接着說道：“當然，這是我根據這幾年所遇見的瘾君子判斷的，也說不定是其他新型毒品的作用。”

“那你說多種毒品混吸是怎麼回事？”譚子林沒理盛歸的最後一句湊過來問道。

“因為胳膊。我剛剛在那邊就注意到了，食指和中指處有明顯的黃色烤傷痕迹，這不是正常煙鬼該有的。湊近了發現手背還有因為注射導緻的潰瘍，隻吸食□□話，一般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盛歸揪起垂在門外的死者衣袖一角，展示給譚子林看。

“所以我才猜測他可能同時還吸食其他毒品，類似□□。”盛歸松開手，撇開頭，不再看死者枯瘦的身子骨和慘烈的死狀。

他站到貨車身後，耳邊依舊能聽到周圍人群吵嚷的議論。他歎了口氣，剛剛離得近，他清楚的看到死者額頭的淤青和脖頸處的傷痕累累，那些抓痕掩沒到他冬日單薄的外衣裡，觸目驚心。

那大概是毒瘾發作時意圖通過殘害自己以此掙紮所緻的。

可惜，有些紅線，一旦越過，便是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