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注意到盛歸的臉色,戰纾走近他問。
盛歸垂着頭脫下手套,猶豫了一陣兒,說:“沒事,就是覺得對于死者,死亡可能也是一種解脫。”
戰纾擡頭瞥了眼盛歸,隔了兩秒,才緩緩開口,“可能吧。”
說完,又低下頭在随身攜帶的筆記本上記錄着,餘光掃到呆站在原地的譚子林,吩咐道:“通知法醫先按照盛醫生說的做毒物分析,和之前繳獲的那幾批毒品進行比對。然後再查一下死者最近行動軌迹。”
等到譚子林跑走執行命令,盛歸又向戰纾靠了靠,“你覺得是謀殺還是自殺?”
“警方辦案講究證據,我不靠直覺,隻按流程辦事。”戰纾說得一本正經,将筆記本揣回兜裡,反問,“你倒是對毒品了解頗深?”
“我好歹是搞麻醉的,毒品和麻醉藥也算是同宗同源,知道一點不過分吧。”盛歸攤開手,以示清白。
“何況,有時在手術台遇到吸毒患者,我們需要了解他們吸毒史,再選擇麻醉方法。他們一般又不會主動坦白,隻能靠我們多觀察,見得多了,我就稍微知道一點。”
“那你覺得他是怎麼死的?”戰纾問,“吸毒過量嗎?”
盛歸轉過身,目光繞着整個車身掃視了一遍,在死者身上那件發黑的破紅棉襖和沾滿了塵土的破舊的鞋上短暫的停留了一秒。
他手指骨節抵着下巴掩蓋住情緒,坦白的回答:“不知道,說實話我覺得他可能是自殺,我剛剛摸到了他的眼淚...但他身體很虛弱,酒後駕駛的意外或許也足夠緻死了。”
盛歸語調平淡,戰纾卻聽出他對更壞可能的刻意回避。
他總是不願意把人往壞了想的。
戰纾睫毛顫了顫,本來想着追究盛歸偷聽譚子林跟自己彙報這事兒的責任,現在還是決定算了。畢竟,譚子林嗓門也占了一大部分原因。
她“嗯嗯”應了兩聲,浏覽了一遍群裡不斷彈出的消息,心髒卻猛然刺痛了一下。
沒想到老毛病在此刻犯了。
她胳膊壓上胸口,慢慢的呼吸。她很早就發現這種心髒痛是随着呼吸一陣一陣的,呼吸的越急促越大力便越痛,如果屏着氣,小心的控制着呼吸的節奏就會好受很多。
這種狀況最初在大學期間就偶有發生,但她一直沒去查。她也說不清原因,是害怕還是期盼着診斷的結果。
盛歸看着背對着自己呼吸節奏緩慢的戰纾,皺了皺眉。
“你不舒服?”
戰纾搖搖頭,舉起手機晃了晃,等到那陣痛稍緩,狀似無意的接着問:“你沒考慮他殺的可能嗎?”
盛歸繞到戰纾面前,見她神色自若,呼吸頻率也恢複正常,抿緊唇線,狠壓了下拇指,盯着戰纾,“你覺得這是謀殺?”
“探索可能性而已。”
戰纾熄滅了手機屏,擡起頭回視盛歸。
礙于職業,她不能多說。她不能告訴盛歸最近她處理了多少毒品案,又有多少死者和這名死者一樣。她也無法坦白警方每次在深入調查時就會斷了線索,為此她們有多焦頭爛額。
現在,新的一年又以這種案件作為開端,戰纾的心頭惴惴不安,她望向那個随着氣流淺淺搖晃的粉色氣球,在這個城市看不見的角落,暗流正在湧動。
她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但是她最清楚這種祈求有多無用,于是,她吐出一口白氣,将手縮進袖子裡,不再提及這案件,輕輕的開口:
“新的一年,多注意安全。”
盛歸隻當這是簡單的新年祝福。
作為醫生,盛歸向來沒有什麼節假日之分,但是這次他卻趕上了假期的尾巴小休了幾天。
至于原因,盛歸簡直想罵人。
不知道哪個王八犢子把他公寓那層的第一個台階延長了一半,導緻他夜班出門時第二個台階沒踩實,直接滾了下去,掌根磕到地上被塑料片劃了個口子,腳趾也喜獲軟組織挫傷。
好在這兩天戰纾忙着處理那個案子,沒空約她,他便在家安心的養傷。
在家躺了兩天,刷到蕭楓晴叫苦不疊的朋友圈,盛歸便決定還是要出門上班。
為了節省他那少得可憐的年假。
提前半個小時出了門,台階延長的那處已經被人拆掉,他又暗罵了聲,扶着扶手一級一級的往下挪。
好不容易走到大街上,看了眼馬路上人來人往的上班族,盛歸靠着牆拐進一處小巷。
湘城就是這點比較好,條條大路通羅馬,他不用在路人的目送下一瘸一拐的往前蹭。
想到這兒,他神清氣爽的挺了挺腰,腳後跟着地的往前蹦。
剛走到小巷拐角,一個花盆從天而降,堪堪擦着他砸落在地面。
“......”盛歸驚出一身冷汗,剛剛要不是自己蹦累了多喘了口氣,這會兒大概已經解鎖腦震蕩了。
他心有餘悸,擡起頭朝上望去。
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