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妙玲的話沈臨一個字都聽不懂,但陳妙玲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叫他背脊忽然泛起一陣寒意,剛想問個清楚,這時遠處忽然出現一群人,那些人身穿統一的黑色袍子,臉上帶着銀制面具,盡管看不清臉,卻能感覺到面具後那一雙雙冷厲的眼神在怒視着前方,有點兒吓人。
“就是那個人,我看見他有明印!”
給那些黑袍子的人指路的,正是剛剛朝秦樓裡的店小二。沈臨一看不好,這擺明是沖自己來的,先不管什麼印不印的,總之來者不善。
“夜行司的人為何要抓你?”
“夜行司是什麼?”沈臨一頭霧水。
陳妙玲剛才聽到店小二說了“明印”,于是她便疑惑地看向沈臨的脖頸後面,透過發絲露出的那一抹黃色的光叫陳妙玲吓了一跳,她一隻手捂着嘴,一隻手指着沈臨的脖子,驚訝得說不出個完整句子:“你…你…你真的…真的有……”
自從在這陌生的地方醒來,遇見的人一個個都在說些沈臨聽不懂的話,還指着他的脖子跟見鬼似的,到底怎麼了?究竟誰能來跟他解釋清楚?
這會兒那些黑袍子的人已經逐漸逼近,沈臨有點兒慌,不知該怎麼辦。陳妙玲卻跑進旁邊的一個巷口,招呼他道:“走這邊,我知道有條小路能把他們繞開。”
雖然陳妙玲也并不完全可信,可此時沈臨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跟着陳妙玲沿狹窄的巷子拐來拐去,倒還真繞開了大街,他們穿了兩個窄巷,繞出來後是另一條街道。這條街跟剛才那條街一樣,雖然天色已晚,卻還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
沈臨問陳妙玲:“你說剛才那些人是夜行司的,夜行司是做什麼的?還有你說我死了?這是什麼意思?”
陳妙玲四下張望,見沒人追過來,于是她把沈臨帶到路邊無人的角落,說:“沈訟師可否讓我看一看你的頸後。”
沈臨雖不知何意,卻也還是轉過身撩起了頭發,将頸後展示給陳妙玲,誰知陳妙玲隻看了一眼便大驚失色,她壓低了聲音對沈臨說:“沈訟師快将頭發蓋好,千萬不要随意露出頸後。”
“為何?”
“因為……”陳妙玲湊近了些,在沈臨耳邊說:“這個地方的人皆無明印,隻有暗印,而你卻是雙印之人,容易招來那些東西。”
“哪些東西?何為明印,又何為暗印?”沈臨确實不明白。
可是陳妙玲沒有回答他,反而問了沈臨一個問題:“沈訟師可知,人死後會去哪裡?”
“自然是陰曹地府。”
“世人皆如此認為,但事實卻并不是這樣,”陳妙玲說,“人死後,會先來到這裡,這裡介于人間和冥府之間,是……”
“他在那兒呢!”
話沒說完,那些黑袍子的家夥突然尋了過來,沈臨無奈,隻能趕緊逃跑。
“多謝陳姑娘,今後有緣再見。”
說着,沈臨掉頭就鑽進了人群。身後那些黑袍子猛追不舍,沈臨左拐右拐繞了兩條街,眼看就要被追上,他突然轉了個彎跑進一條岔路,路邊停着一輛華麗的馬車,車身包裹着錦緞,車頂四角還墜着流蘇玉串,看起來像是某位富家千金的馬車。沈臨沒有辦法,身後夜行司的人眼看就要找到他了,于是他隻得先鑽進馬車裡。
馬車裡坐着一個人,衣着華麗,那布料就算在黑夜裡也似泛着微光。車裡有一股清幽的香氣,不似庸俗的胭脂水粉味兒,聞起來還挺舒服的,那人手上拿着一把羽毛扇,遮了半個臉,隻露出一雙薄霧含秋的眼睛盯着突然闖入的沈臨。
沈臨不好意思盯着人家小姐看,于是上了馬車就背過身去,蹲在車門邊上,小聲開口道:“沈某初來乍到,不知為何得罪了夜行司,逃跑之中慌不擇路才不得已冒犯了姑娘,還請姑娘高擡貴手,日後沈某定當報答。”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應,沈臨也不好意思回頭看,隻能不吭聲就這麼蹲在那裡。這時夜行司的人也追到了這條巷子,沈臨聽到馬車外紛亂的腳步聲漸漸接近,他将自己縮成一團,甚至恨不得連頭都抱住。
那些腳步聲突然在馬車旁停下,沈臨心裡一顫,就怕眼前的車門忽然被拉開,然後他就會被那些奇怪的黑袍子抓走,從此下落不明,生死未蔔。
心噗通噗通越跳越快,沈臨屏住呼吸,生怕連呼吸都會引人注意。好在,他聽見那些腳步聲似乎隻在馬車外駐足了片刻,為首的那個黑袍人說了句:“繼續追,去前面看看,千萬不能放過他。”然後,那些腳步聲便漸漸遠離馬車,往遠處去了。
直到腳步聲完全消失,沈臨懸着的一顆心才真正放下,他長舒一口氣,側過身,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開口道:“多謝姑娘的大仁大義,在下沈臨,是個訟師,往後姑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在下定當竭盡全力以報姑娘的大恩大德……”
誰知,他話音未落,就聽到馬車上一直未語的“姑娘”開口了:“誰是姑娘?”
沈臨一愣,入耳的分明是個男人的聲音,難道,這車裡坐着的,一直都是個男人?
他慢慢轉過頭去,看到車上的人原本那遮在面前的羽毛扇拿了下來,露出一張俊美的臉龐,長發俏麗隻用玉簪挽了個發髻在頭上,剩下的發絲随意散落開來,猶如散墨一般。雖然瞳似汪泉,唇似丹花,五官絕美,但還是不難看出,這車上坐着的确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呃…抱歉,我看這馬車錦繡華麗,還以為車上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沈臨笑着說,“既然是位公子,那便更好了,多謝兄台的救命之恩,來日在下定當報答,我還要趕路,先行告辭。”
他說完,轉身就想推門下車,誰知身後的人卻開口問道:“你要去哪裡?”
沈臨說:“駁元驿。”
“去駁元驿做什麼?”
暫且不知馬車上這人的身份,所以沈臨也多了個心眼兒,他隻道:“有個朋友在那邊,我過去找他。”
馬車上的男子聽完,開口道:“我正好順路,送你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