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涳的這一聲“師尊”,叫沈臨也突然一怔,他不解地問擎涳:“你在喊誰?”
可擎涳卻眉心微蹙地望着眼前的水柱,十分疑惑地說道:“師尊,真的是您嗎?”
沈臨好像明白了什麼,看看水柱又看看擎涳,一臉驚訝。
這時,水柱中的聲音再次響起:“怎麼?看來你在逆界過得還算舒心得意,連為師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聞言,擎涳忙畢恭畢敬地跪在地上,低頭行禮道:“弟子不敢,弟子隻是沒有想到,原來師尊竟然就歸隐在這居靈湖。”
“這裡隻有我的一縷神識,我的真身并不在此。”
水柱裡的聲音頓了頓,又開口道:“這位把我當成許願池老鼈的年輕人,怎麼稱呼?”
聽了這些話,沈臨連忙也跪在擎涳身邊,望着眼前的水柱說道:“晚輩沈臨拜見曦光上神,方才不知實情,言語多有得罪,還請上神莫要怪罪,晚輩在此賠禮了。”
沈臨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低着頭靜待發落。
等了許久都沒聽見回應,兩人心中忐忑不安着,尤其是擎涳,雙手垂在身側,手指緊緊攥住袖口摩挲,實在是緊張極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到水柱中傳來曦光的聲音:“不知者不罪,我不怪你,起來吧。”
沈臨沒有動,仍舊跪在地上,低頭說道:“多謝上神寬宏,但晚輩還有别事相求,就先跪着吧。”
曦光問道:“何事?”
沈臨未語,隻稍稍偏過頭瞥了一眼身旁的擎涳,擎涳忙用手肘輕輕撞了他一下,闆着臉不說話。
曦光自然是發現了他二人這一小動作,便開口道:“你不提我還差點忘了,你方才說什麼?要讨誰的歡心?”
還沒等沈臨回答,擎涳忙急着說道:“師尊莫信,都是他信口胡謅的。”
“我沒有胡謅!”沈臨辯駁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擎涳:“師尊面前,休要妄言!”
沈臨:“正因為是師尊面前,我才不敢妄言。”
擎涳:“是我的師尊,你瞎叫什麼!”
沈臨:“誰的不都一樣……”
曦光終于是聽不下去了,低沉着聲音開口道:“你們吵完了嗎?”
擎涳忙跪好,低着頭道:“弟子知錯,師尊莫要動怒。”
曦光輕聲歎氣,問道:“阿筠,你可還記得我曾跟你說的話?”
“師尊的教導,弟子斷不敢忘。”
“那這個叫沈臨的年輕人,是怎麼回事?”
“弟子…弟子沒有與他……”
擎涳第一次在師父面前語塞,他原本想說,自己與沈臨之間并沒有什麼,但奈何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從未對師父撒過謊的人,終究還是猶豫了。
曦光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便了然一笑道:“不必再說了,阿筠,為師告誡過你,要你不能輕易與人交付真心,其實隻因你乃花靈神化而成,涉世未深,心性單純,所以為師怕你被歹人欺騙,才如此告誡于你。但世間萬物皆在變化,人心也是一樣,你若有自己的決斷,為師自然不會幹涉,但隻一點你記着,前路虛妄,哪怕是萬劫深淵,也是你自己選擇的,怪不得旁人。”
聽了這一番話,擎涳沉了片刻道:“弟子明白。”
曦光便又轉而對沈臨說道:“這位姓沈的年輕人,我探查到你身上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是超越三界之外的,能否告知我原因?”
沈臨聞言,低頭撩起馬尾辮,露出頸後的皮膚,他開口道:“晚輩同時擁有明暗兩印,所以,上神所說的力量,應該就是雙印之力。”
一道白光飄到沈臨的頸後,被擎涳設下的隐藏咒法瞬間消失,脖子上露出了那一藍一黃的兩枚印記。
“你竟真的擁有雙印之力?”曦光略顯驚訝,“你到底是什麼人?”
沈臨放下發絲,擡起頭說道:“晚輩生前是個孤兒,無父無母,被一名山野獵戶養大,後來做了訟師,被苦主誤傷而死,驟然來到逆界,卻發現自己擁有明暗兩印,能看到他人的前生往事,甚至還有他們的來生轉世。晚輩其實也對此一無所知,不知為何就與旁人不同,擁有這奇怪的神力,不僅一點兒好處沒得到,還容易被惡人惦記,招來禍事。”
曦光聽了這話,似乎思忖了片刻開口道:“這麼說來,你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就突然來到了逆界,還擁有了雙印之力。難道,你就不想利用這神力探知自己的前生往事,從而得知自己的身世嗎?”
沈臨略微垂眸,頓了頓道:“不瞞上神,晚輩的确曾動過這心思,但轉念一想,就算得知親生父母是誰又如何?他們在我生而為人時都能狠心扔下我,現如今我成了死鬼,知道他們的身份後,我是該反過來去祭拜他們,還是化成惡鬼去找他們報仇呢?所以,不知道也就罷了,就當我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無父無母。”
擎涳轉過頭看着沈臨,見他自嘲的表情中隐藏着一抹憂傷,便悄悄用小指勾了勾他的指頭,想要悄悄安撫他悲傷的心情。沈臨默默回勾住他微涼的指尖,用力握緊,于是那寬大的衣袖下,暗流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