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過去的虛境中回來,沈臨睜開眼,見床上的人還在沉睡,他輕輕起身,摸了摸擎涳的額頭,還是有些灼熱的。
細看這張精緻的面容,倒是還能找到些小團子擎涳的影子,皮膚依舊那麼白嫩,鼻尖依舊那麼挺翹,隻是閉着眼睛,看不到他那雙盛滿了星河的眼眸。
沈臨不自覺彎起嘴角笑了,他将擎涳的手輕輕放下,剛想起身去凜閣外将本須草圍攏一些,一轉身,見葉沐笙手裡托着個竹盤子走進屋,盤子裡放着兩根枝條。
“葉先生,這是什麼?”沈臨指着那兩根枝條問道。
葉沐笙将竹盤放到床頭,手上墊着絲帕将枝條拿起來,說道:“這叫做夏梧梫,是生長在人間西境高山上的一種梫木,耐寒喜陰,但本身帶有劇毒,所以不可用手直接觸碰。”
沈臨又問:“葉先生是要将夏梧梫給神主入藥嗎?”
葉沐笙搖搖頭:“你看着便是。”
他說着,便将手掌攤開,絲帕上的夏梧梫枝條被他注入法力,竟慢慢長出了嫩葉。葉沐笙摘下兩片葉子,用指尖碾碎,然後将碎葉片放在水碗裡浸泡,拿了一支木筷子包了棉布,沾了些水塗到擎涳的眼睑上。
“葉先生這是在做什麼?”沈臨不解地問。
葉沐笙道:“眼睛是連通全身筋脈的起點,神主筋脈受損嚴重,這樣可以使夏梧梫葉的汁水浸透他的脈絡,助他恢複。”
沈臨道:“可這夏梧梫不是有毒嗎?”
葉沐笙:“枝幹有毒,但葉片确是修元補靈的上好良藥,不去觸碰枝條便沒有問題。神主本源屬草木,故用草木來為他療傷,效果會更佳。”
沈臨現在越來越覺得葉沐笙是個神人,似乎什麼都知道,什麼都難不倒他。于是不禁開口道:“葉先生,冒昧的問一句,您貴庚啊?”
葉沐笙放下水碗,轉頭看向沈臨:“怎麼?覺得我很老?”
沈臨道:“當然不是,我隻是覺得,你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卻見多識廣,好像什麼都懂。”
葉沐笙聞言,笑了笑說:“衆所周知,我是個書呆子,自然知道的事情比旁人要多一些。”
“但你裝備也多啊,就像這夏梧梫吧,你方才說是人間西境獨有,難不成葉先生剛剛去了一趟人間嗎?”
葉沐笙沉了片刻,道:“我可沒那麼快的腳程,這兩根枝條是我很久之前從人間帶來的,畢竟如此稀缺的寶物實在難尋,能留就留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沈臨又問:“葉先生是怎麼到逆界的?你應該不是普通凡人。”
葉沐笙笑着說:“我的确不是凡人肉胎來到這逆界的,但也不是什麼神人,隻是從前研習過一些法術,比尋常人多了點法力罷了。”
“難不成,葉先生原先是個得道的仙人?”
“仙人不敢當,俗人罷了。夏梧梫先留在這兒,記得要隔着絲帕觸碰枝幹才行。”
葉沐笙三兩句輕描淡寫地略過了這一話題,沈臨便也沒再多問,他接過葉沐笙手裡的水碗,問道:“這水也是每日都要給他塗一次嗎?”
葉沐笙道:“每日入夜,晨起,各一次,午時我再過來,用極寒冰石為神主療傷,内外兼護,神主便無礙了。”
沈臨點點頭:“好,我記住了,多謝葉先生費心了。”
聽了這話,葉沐笙戲谑道:“沈公子這一謝,倒還真能聽出一股子‘家屬味兒’。”
沈臨摸摸鼻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葉沐笙也不再逗他,隻拍了拍他的肩,轉身離開了凜閣。
這會兒剛入夜,潆都城又變得繁華起來,沈臨卻不聞窗外事,隻想守着眼前的人,擔心他何時能清醒,擔心他會不會還在痛苦,也擔心他醒來之後是否能恢複如初。
這個倔強的神明啊,護天護地護衆生,卻就是沒想着護一護自己。
沈臨無可奈何,卻也隻得順着他,他不會保護自己沒關系,沈臨早已下定決心,這神明背後的護衛,他做定了。
擎涳還是沒有要醒來的意思,沈臨怕他一個姿勢躺久了會難受,便時不時幫他揉一揉手臂和小腿。但今日揉捏肩膀的時候,突然發現擎涳的肩上長了兩個紅色的斑點,沈臨以為是躺時間長了長出的褥瘡,想了想,便俯身輕輕抱起擎涳,讓他坐了起來。
本想讓他倚靠在床頭,又覺得這樣會不舒服,于是沈臨便坐在床上,讓擎涳倚靠在自己的胸膛。
當然,這可不是趁機占人便宜!
沈臨一邊環抱着懷裡的人,一邊在心裡默念這句話。他是為了照顧病号,絕對不是趁人之危,嗯!絕對不是!
神奇的是,當沈臨無意中觸碰到擎涳肩膀上那兩塊紅斑後,斑痕竟漸漸消失了。沈臨便認為,這樣偶爾讓擎涳坐起來稍稍活動一下筋骨,應該是有助于他血脈流通的。所以,他便放心地摟好他,一邊輕輕為他按揉肩膀舒筋活血,一邊在他耳畔輕聲說道:
“神主大人,你好大的架子啊,就連昏迷不醒也得有人幫你按揉筋骨,不然就鬧脾氣不肯醒過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