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青憶,花夢整個人輕飄飄的,像驟雨打青蘋,累月的壓力一哄而散。
時朝過來摟她肩,“你這軟的,要化了。”
花夢神思清明,看滿街燈火行人,晚風烈烈,冰奶茶握在手裡凍得掌心麻痹。
星城的臘月能到零下五度,回學校要坐323号公交,或者1号線地鐵,
但她隻記得,技師45号。
回到宿舍,奶茶裡的冰塊已經化完了。
她洗了個澡出來,擦頭發的時候,指尖穿入發絲間,以前看洗發水廣告上說,好發質有着絲綢一樣的觸感,花夢曾經有一頭漂亮長發,但過去一年疏于打理,外加習慣熬夜、飲食油膩,現在頭發摸起來毛毛躁躁的,翻起發尾還能看見分叉。
所以他穿進她頭發時,也有腹诽嗎。
花夢打開手機搜那家店,詳情頁挂着幾位技師的專業證書和經驗履曆。
他那麼年輕,自然不會在列。
次日醒來,花夢習慣性想擡手伸懶腰,脖子稍微一動,牽連半身,她渾身有種被車碾過的刺激感。
下床,輕輕踩在地上,骨頭和骨頭之間好像第一天認識,得磨合适應。
她穿着吊帶睡裙走到洗臉台刷牙,漱泡沫的時候看着鏡中的自己,才發現脖頸到鎖骨之間有一道紅。
室友彈她肩帶,“喲,這是考完去哪鬼混了?回來那麼晚。”
考完研,畢業論文提上日程。
花夢在圖書館以看五分鐘文獻刷半小時手機的速度推進着。
如此一周,到底寫出來一篇尚能過目的初稿。
她帶着僵硬的肩頸和腰,理所應當的,又一次來到青色記憶。
傷好了,又可以受新的了。
這次是她自己下的單。
她填完餐飲單遞給服務員,“那個…我想要45号來可以嗎?”
服務員小姐姐的招牌笑容非常熟練,“當然可以了。”
這次她一個人來,進入房間感覺格外安靜。
她圍着按摩床轉悠了兩圈,才想起來還要換按摩服,趕緊坐下脫衣服。
裙子卡在脖子上,門便被敲響了。
“你好,技師服務。”
“等一下!”花夢喊道,手上還在急急忙忙拽衣服。
換好衣服,花夢對着門口喊:“那個,我好了,可以進來了。”
她坐在按摩床上晃蕩着腿。
上次的項目是80分鐘的,這次她猶豫了一會,選了120分鐘的。
他放下工具包,半蹲到她面前。
花夢忙着換衣服,忘記脫鞋襪了,她小聲抱歉,伏身去拽自己的鞋帶,但他先了一步,握住了她的腳踝,自然而然的。
“今天是120分鐘的項目。”
“嗯。”
他輕輕幫她脫掉襪子,然後消毒、放水、拿出一次性毛巾等工具。
擡起頭看她時,額前劉海微微遮住了眼睛,“放輕松。”
“嗯。”
“上次還舒服嗎?”
這話問的,他還記得她啊。
花夢一下子臉頰發燙,小聲應:“嗯。”
“那還按上次的力度來。”
“可以。”
他按到她僵硬緊繃的肩膀,“壓力很大嗎?”
“有點。”
“放輕松,想看什麼電影嗎?投影可以放。”
花夢拿起桌邊遙控器,随便點了一部老電影。
按摩到腰時,她趴在床上,透過镂空的孔看着地闆,想到此時這間小小的房間竟然隻有他們兩人,忽然,他的手肘狠狠按壓到一處酸痛的位置,麻麻酸酸的感覺順着脊椎上湧,她情不自禁悶哼了一聲。
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非常嬌嗔,花夢尴尬到想鑽地縫。
“可以叫出來。”他幫她把皺起的衣服拉平整,手按在剛才的位置上,“強忍的話,肌肉會緊繃着。”
“哦。”
每一次按完一部分,他便會停下來将她的衣服拉平,當他的手穿過她的手臂幫她做拉伸時,氣息離她很近。
最後他幫她放松腿部。
又難以避免握着她的腳踝,他看到他忽然側頭看了一下。
“那是胎記。”她小聲解釋。
她的腳踝内側有一塊很小的紅色胎記,他大概以為是自己按紅的,放松了一點握力。
做完項目,他給手上消完毒,按了一下呼叫鈴。
“送一杯芋泥奶茶。”
花夢擡頭看他,“謝謝。”
他拿起包往外走,到門口時,補了一句:“不要久坐,注意休息。”
走出青色記憶的大門,手機上彈出服務完成後的體驗評價框。
花夢在技師那一欄勾選了“很好”。
往地鐵口的路走了一半,車流卷着寒風襲來,花夢瑟縮了一下肩膀。
她圍巾忘在房間裡面了。
思考了三秒,花夢往回走,剛走進金色記憶的大門,一步兩個台階,就迎頭撞見一個人下樓,個子很高,穿着件藏藍色的長外套,裡面是白色毛衣,帶着口罩。
他停下腳步,“忘東西了?”
花夢剛邁出一步,被他握住手臂,熟悉的力道讓她轉過頭仔細看他的眉眼。
原來是他,換了制服竟然沒認出來。
“我圍巾好像忘在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