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另一隻手将一個紙袋遞給她,“前台剛給我的。”
花夢接過,“謝謝。”
她跟着他往外走,他推開玻璃門并禮貌地為她攔住,等她出來才松手。
寒風撲面,将花夢的劉海吹亂。
他指一下紙袋裡,“消過毒了。”
“噢,麻煩你了。”花夢将圍巾拿出來趕緊往脖子上繞了兩圈。
他已經左轉走了,花夢回學校地鐵站的方向是右邊。
她看到他停在斑馬線前等紅綠燈,鬼使神差的,她慢慢跟了過去。
保持着一米的距離,她跟着他走到馬路對岸的公交車站。
“你……下班了嗎?”花夢試探着問。
“嗯。”他掏出耳機,戴上了一半。
現在遍地都是藍牙耳機,甚至很多手機都取消了耳機孔的設計,但他仍然使用有線耳機,白色的耳機線從耳側繞到胸前,他白淨細長的手在手機上點着什麼,大概是在挑歌,星城冬夜溫度更低了,他的關節有點泛紅。
“你……”
她話沒說完,他先側頭問道:“你也等車?”
“對,我回星大。”她裝作煞有介事地看了看指示牌。
“那要坐323号。”司霧提醒道。
“對。”花夢輕輕點一下頭,“你呢?坐幾路車?”
他看着她,過了幾秒,輕聲說:“323。”
花夢接着說:“那……我們可以一起等。”
他聞言忽然笑了一下,眼睛彎彎的,目光看着手機,卻沒再說什麼。
十分鐘後,323路來了。
他先她一步,長腿邁上車,揣在外套裡的手拿出公交卡滴了一下,卻沒有走開,轉過身,對排在他身後準備上車的花夢俯下身,拉下了口罩。
那是一張棱角分明,極其清俊的臉。
“去星大,是對面車站方向。”
他的聲音極溫柔。
公交車門關上,将那道溫柔語聲的主人隔絕在内,司機一腳油門,将他帶離她的身前,沒入漫漫冬夜。
花夢自嘲地吐了下舌頭。
好吧,不用坐反向的車再打車回學校了。
又為畢業論文争取了一段玩手機的時間。
她悠悠往地鐵口走。
其實,她隻是想同他再聊兩句,問問他在聽什麼歌。
不過還是賺了,她想起他那張臉。
鼻骨挺翹,唇型優美,下颌線比她的人生規劃還要清晰。
上班果然要好好戴口罩。
又在圖書館枯坐了三周,暴雨傾盆的晚上,花夢提交論文查重。
起身去自助咖啡機接了杯刷鍋水,她走到露台吹風,雨勢淩厲,她靠在窄窄的屋檐下,看水花四濺。
寒風将手機的刷鍋水吹涼了些,終于可以入口,她灌下半杯,神思清明了不少。
轉角處,一個穿着灰色衛衣的男生走過來,花夢轉頭看去,“學長。”
餘天恩走過來,掏出煙盒往她身前遞。
花夢搖頭,“學長我不會。”
“裝什麼,前兩周這邊的垃圾桶上的滅煙台都被你摁滿了。”
花夢歪頭一笑。
“水個論文壓力這麼大?”他抽出一根遞給她。
她接過,“導師要求我最低寫兩萬字,我現在看到方塊字就頭暈眼花。”
餘天恩抿着煙,擡手擋風,護着打火機給她點火,花夢偏頭點煙,兩人靠得很近,他能看見她下垂的長睫。
他們在同在戲劇社,花夢在社團裡頗有名聲,長相乖巧,氣質甜美,學業不算上進,但是臨考抱佛腳也沒拉胯,待人友善情商高,聚會開會都能捧場接話,四年來不乏追求者,但她對誰都禮貌,對誰都拒絕。
餘天恩并非她直系學長,隻是花夢大一新生入校時聊過幾句,偶爾有些活動一起籌備。
原本兩人關系淺淡,直到某年寒假,星城天降十年不遇的暴雪,火車一夜間停運或晚點,他坐在車站,和所有滞留在此的乘客一樣坐立難安。
花夢是和他從校門口一起拼車來車站的。
他們目的地不同,但是都被滞留于此。
餘天恩擠入人潮,去便利店搶了些面包和水,回來分給花夢當幹糧,“墊巴點吧。”
花夢擡頭看他,“多少錢?我轉你。”
餘天恩:“趕緊拿着吧,咱們現在可是一個壕裡的難民,還不知道要熬幾天幾夜呢。”
花夢接過,隔着包裝袋捏了捏菠蘿包,“你要到哪?”
餘天恩說了一個地名,花夢點點頭,發了會呆,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嗯,對,都停了。”
她的語聲有點冷漠,側頭看了一眼焦慮的餘天恩,對着電話那頭妥協,“都行,先送我同學走吧。”
挂了電話,花夢拆開菠蘿包,咬了一大口,嚼起來幹癟寡淡,她幾口吃完,站起來拍拍餘天恩,“走吧。”
餘天恩趕緊按住她,“别站起來,多少人沒座位隻能躺地上呢。”
“不用了,我們去進站口那邊,有車送我們走。”
“你是說坐車離開星城?”
“目前隻能這樣了,車站一時半會恢複不了。”
餘天恩以為她是找了什麼順風車,還商量和她平分車費,結果拉着行李,背着大包小包走到人山人海的車站口,一輛加長賓利停到他們面前,戴着白手套的司機下來為他們放行李、開車門。
雪仍在下,紛紛揚揚。
白雪被碾過一輪又一輪,最終髒得不成樣子。
餘天恩坐在車裡,局促不安。
花夢看着車窗外,目光黯淡,臉色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