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喬可兒的預料一樣，拍攝果然有點不同。
往裡面還沒走兩步，她就發現這裡到處都有“星野”的廣告牌，别人的影視基地恢弘壯觀，各種建築風格拉滿，這裡的風格……
就是沒有風格，像快荒廢很久的空地。
穿過一整片空曠的廣場，廣場地面上畫着各種黃黃綠綠的線條标志，再往裡面走就有幾棟玻璃房建築物。
建築物都不高，兩三層，沒有任何明顯的标志性文字。
“這是什麼破影視基地？怎麼像賽車場？”黎竹抱怨道。
喬可兒恍然大悟，地面上的各種标志真的像賽車場。
黎一舟很興奮，在偌大的場地裡飛奔，把大人們都落在身後，黃玲緊跟在身後跑出一身汗。
很快，節目組的标志出現了，攝影棚在兩層的透明玻璃房裡。
選手們三三兩兩在一塊聊天，喬可兒和馮子清點了點頭算是招呼，Jade和方芳過來聊天。
黎竹的眼睛立刻空氣激光掃射模式，在找邊遠的影子。
喬可兒拍了拍她，“你來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黎竹心不在焉地在找人。
她把人拖到一邊，勸說：“你真的喜歡邊遠？想過你媽知道後怎麼辦嗎？”
黎竹正色看着她：“嫂子，你别勸我，我媽對誰都不會看好的，我哥那時候要娶你，我媽鬧了幾天幾夜。”
喬可兒微怔。
“你不知道吧？”
“我哥是我媽的眼珠子，按照她的規劃，我哥以後的結婚對象不是高官女兒就得是祖上富了N代的老錢千金，她的備選人名單隻有那麼精挑細選的幾個，從我哥十八歲開始，她就安排了幾次不顯山露水的相親局，為的就是他和某一個能早日看對眼。”
“可惜啊，我哥就是個工作狂魔，眼裡根本沒有女人這兩個字，那些千金們哪受得了這麼個不解風情的人，但是他又長成這樣，不少人都又愛又恨……”
喬可兒被逗笑，八卦着問：“就沒一個看對眼的？”
“嫂子，你套我話呢？”黎竹狡黠地笑，“我說實話，還真的是沒有，追他的倒是有，我哥從十八歲就開始創業了，每天泡辦公室，他身邊連隻母蟑螂都沒有，幹淨地很，我一度以為他要一輩子獨身。”
“他說要娶你的時候，我媽氣的幾天沒吃飯，我爸也不高興，口口聲聲說要剝奪我哥的繼承權，不知道我哥和他們怎麼說的，後來他們都沒轍了。”
喬可兒一時沒有聲音，不知道要回應什麼。
原來黎岱也不是能為所欲為的。
她隻知道第一次被帶着黎家時，梁華園看不上自己，可也沒有為難，隻是讓她停掉一切和演藝圈沾邊的工作。
這些背後的事，她一無所知。
“不過能娶你，也是我哥厲害，他不靠家裡，我爸卡不到他的脖子，我嘛，先玩玩吧……”
喬可兒心不在焉地“哦”了聲。
她放眼看外面空曠的場地，兩邊的紅色廣告旗被風吹得呼呼作響，最遠的那些旗幟隻剩下一團紅色，她卻好像能看到一輛輛跑車迎風開過來。
“各位選手，今天的拍攝比較特殊，你們可能已經看出來了，這個影視基地不一樣。”
“沒錯，這裡是一個還沒建成的賽車場，未來要被建成亞洲最大的新車試驗場，現在開放的隻是一部分，今天我們有幸和星野汽車來一次碰撞破冰之旅。”
選手們來了興趣。
“是可以賽車嗎？”
“哇，好刺激。”
“終于過一把賽車瘾了。”
“這個創意好。”
……
連黎一舟也跟着興奮：“媽咪，可以看到賽車哦。”
“我能不能也去坐賽車？”
他使勁晃着喬可兒的手臂。
喬可兒回神：“不行，可以看，不能亂跑。”
她說完再次叮囑黃玲：“一定看住他了，這裡太大，還有很多區域沒有開放，小心看着。”
鑒于黎一舟上次獨自走丢的曆史，她不放心，又讓老周也進來，和黃玲一起看着孩子。
節目組已經在喊化妝，她匆匆跟過去。
四十個選手分成五組做妝造，喬可兒排在後面，在休閑椅上等着。
夏橙遞了個保溫杯過來。
“幹嘛？”
“喝水，養生的。”
“？”
“中醫秘方，夏天來了，海城氣候濕，祛濕健脾，美容養顔。”夏橙說得有鼻子有眼地。
喬可兒嗔她一眼：“柯景山給的？”
夏橙清嗓子，眼神莫名：“是他給的，不過我隻是奉命行事。”
“畢竟做了你的經紀人，得把這活幹好，不能再失業了。”
“風華的高層給你壓力了？”喬可兒想到這個總覺得不妥，“我簽了風華，還沒去見過老闆，不太好吧？”
“沒事，段總說不着急，他最近都在國外。”夏橙寬慰她。
兩人正說着話，周圍突然爆出嘈雜聲。
汽車引擎的轟鳴聲如平地驚雷，随後是沸騰的人聲，興奮的口哨聲。
循聲看過去，一群穿着賽車服的嘉賓們被人群團團圍住，不停的有粉絲舉着雙手要簽名。
走在最後的楚清淮個子最高，粉絲也最多。
他墨鏡遮臉，頭頂的黑紅鴨舌帽壓得很低，一路态度友好地簽名，在這個間隙，他的視線微微掃向裡面，一眼定在喬可兒身上。
喬可兒若無其事地轉過眼。
節目組工作人員出面幹涉，說今天還有工作，讓粉絲們在場外等候。
四個嘉賓這才擺脫人群，信步走過來，和選手們寒暄一陣。
朱導演朝楚清淮肩上拍拍，“這身不錯，帥出新高度。”
“熱死了，你們這誰想的破創意？非要搞賽車。”
Lucy姐也吐槽：“體驗了一把賽車手，這身衣服真不是一般人能穿的。”
“可不是，幸好我隻是個歌手。”高池一臉的汗。
朱導演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某處，笑着解釋：“謝謝各位支持啊，忍一忍。”
“搞個節目不容易，金主爸爸的合作，我們總得給個面子吧。”
楚清淮的眸色忽地陰沉下來。
“是和星野汽車合作？”
“Bingo，人家老闆親自上陣。”
*
“第一個鏡頭是拍你們賽車服的樣子，一個個來，最後有個大合照。”現場導演和大家說明拍攝流程。
上輪晉級的四十個選手都換好了賽車服，英姿飒爽。
一排跑車停在那裡，都是星野的轎跑系列的潮流之色。
黎一舟遠遠看到喬可兒的樣子，興奮地大叫：“媽咪，你好酷。”
還好旁邊有兩個人拽住了他的小胳膊，這孩子才沒能跑過來搗亂。
黎一舟的犟脾氣又上來了，非要沖破老周和黃玲的封鎖上前來，三個人扭在一起。
周圍選手樂的看熱鬧，也有人陰陽怪氣。
“這裡又不是遊樂園。”
“就是，還帶個孩子來。”
“哎，既然要帶孩子，何必來這裡湊熱鬧。”
“待在家裡做貴婦不挺好？”
……
喬可兒站在人堆裡本來覺得尴尬，聽到後面這幾句，臉色冷下來，豁然後退了幾步走到嚼舌根的人眼前。
這幾個女人旁邊站在沒說話的簡雨。
那堆人有所感知地看向她，隻有簡雨偏頭看别處。
喬可兒不鹹不淡地說：“如果我家孩子幹擾了拍攝，我給你們道歉。”
“他現在隻是站在場邊，你們可以說他不聽話，但是不要亂扣帽子。”
“我就是有孩子，到哪裡都會帶着他，我以後上台也帶他，不勞你們操心。”
周圍噤若寒蟬，再沒人說話。
“第一組，10号組合。”
喬可兒轉身，馮子清恰好轉頭，似乎在等她。
一個組合拍幾張，然後還有單人要拍。
“怎麼回事？”馮子清笑聲問她。
“沒事，一群嚼舌根的。”
喬可兒左手将頭盔卡在腰部，在紅色跑車旁擺出Pose,馮子清站到另一邊。
她們變換位置，時而帶上頭盔，時而坐上跑車頂蓋，各種不重複的pose。
很快順利拍完，攝影師又讓她們多換了幾個姿勢，單人和雙人照都拍了很多張。
這邊拍完硬照，工作人員立刻過來讓她們去拍開車視頻。
“還要開車？”喬可兒驚道。
“對啊，讓你們真正體驗一次賽車的速度，放心，有指導老師在旁邊。”
“注意哦，這是真的比賽，最快跑完全程的有神秘大獎。”
“每組八人一起比賽，你們先上車，等等後面的人。”
馮子清吹了聲歡快的口哨，大步跟上去。
喬可兒落在後面，抓着頭盔的手心冒出汗來，腦子裡亂哄哄，空曠場地的風聲灌進來，還有很多其他莫名其妙的聲音聚在一起。
厚重的曬車服包裹在身上，頭頂陽光悶熱，喬可兒的後背汗津津地，不是熱的，卻是冰冷的體感。
“是喬可兒嗎？你爸媽出事了，到醫院來吧。”
“可兒，你爸媽的車沖到河裡，沒救回來。”
“去見見你爸媽最後一面吧。”
……
深夜醫院冰冷的不鏽鋼椅子貼着她單薄的褲子，冷意直往骨頭裡鑽，四肢百骸都被冰凍。
喬可兒已經機械般地坐進了賽車的駕駛艙，兩手僵硬地握住方向盤，雙目緊緊地盯住前方跑道，完全沒看身邊的人長什麼樣。
或者是她完全沒感覺身邊還有個人的存在。
那人也是一身紅黑賽車服，帽子遮得嚴實，隻能看見一雙幽深的黑眸粹着冷光。
那雙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喬可兒。
等待了足足幾分鐘後，他終于開口說：“你好，我是你此次賽車體驗的指導師。”
喬可兒腦中一轟，遲鈍地偏頭看副駕。
看了他足足幾分鐘，她保持着雙手抓方向盤扭頭的姿勢。
人來人往，有人高呼可以過一把瘾，有賽車轟隆的怒吼聲，如同猛獸出籠。
這些聲音在她耳朵裡變得遙遠，像從某個未知空間裡發出來的。
她耳邊隻有那些混亂的聲音，十歲小女孩的低泣聲占據了絕大部分。
“你有駕照，是不敢開嗎？”黎岱挑眉，緩緩道。
喬可兒這次終于感覺到身旁的人在說話，隻是這些聲音像調皮的蝌蚪瞬間溜走了。
她根本沒聽清楚。
看見她呆呆地盯着自己，眼神毫無聚焦，黎岱蹙眉，視線掃到她緊抓着方向盤的手。
“你在害怕？”
喬可兒幹咽了幾下，小拇指翹起來又很快彎下去。
黎岱沒再問，“啪嗒”放下自己的安全帶，長臂伸過來解開她的頭盔。
這樣，他能完全看清楚她。
喬可兒額前的發絲沾着濕意，眼神茫空，脖頸處也是濡濕的，豔麗的唇色有些發白。
“在想什麼？”
男人的指腹擦過她的眉間，企圖撫平她眉間的褶皺，然後又移到她的額前撥開那些散落的碎發，微微的溫度剛剛好，薄繭帶來一絲粗糙的顆粒感，讓喬可兒慢慢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