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蘇立明眼眸動了動，似乎有所期待。
她倏然起身，身前的茶杯傾倒下去，溫熱的水灑到茶台之下，徑直流到蘇立明膝蓋前。
“不如，你認罪？黃文秀就自由了。”
蘇立明的眼神瞬間陰鹫，“喬可兒，你當真不念一點舊情？”
“舊情？你們有想過我爸媽嗎？他們的命是什麼？”
喬可兒抓着他的衣領，如果可以，她是能把他碎屍萬段的。
*
“開眼了，蘇家老的小的都這麼無恥。”
“一個來硬的，一個居然還有臉來求情。”
夏橙跟着喬可兒走出茶室，吐槽聲戛然而止，隻因門口匆匆而來的高大人影。
那人從車裡跳下來，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抓住喬可兒手臂時，她才皺眉擡頭。
黎岱低眸仔細看她，臉色不好看，“怎麼不接電話？”
“什麼電話？”
她連忙去拿包裡的手機，看到上面十幾個未接電話。
“沒聽到？”黎岱的聲音像是梗着，又夾雜點别樣的情緒，“還是故意不接？”
喬可兒心裡還在痛恨蘇立明，被他這劈頭蓋臉的質問地有點懵。
李秘書跟在後面氣喘籲籲，解釋說：“太太，剛才黎總很着急，你和夏小姐的電話一直不在服務區。”
夏橙反應過來，大聲罵了句髒話：“老東西肯定屏蔽了我們的信号。”
她打開手機也是一串的未接來電。
黎岱比她們想得更多，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蘇立明找你？”
“他人呢？”
他瞬間松開她的手臂，大步進入茶室，正好遇到下樓的蘇立明。
蘇立明臉色微僵，很快讪笑着說：“阿岱……”
“下次不要再讓我看見你來找她。”黎岱半點面子不給，“别說我沒提醒你，黃文秀故意殺人罪是闆上釘釘，誰都改變不了。 ”
“至于你……”
他沒說下去，眼神已經傳達了意思，你也逃不掉。
蘇立明陰戾的眼神中露出顯而易見的兇光，他那雙狹長卻窄的小眼這時似乎被揭開了虛僞的面罩，露出原本的樣子，“黎岱，你也别太得意。”
“不是什麼事都能如你所願。”
他盯着黎岱，很輕地冷笑一聲：“肇芯斷供了，山嶽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不勞你費心。”
黎岱繃着一張臉，根本不以為意。
喬可兒在外面聽李秘書說他們這麼找到這裡來的。
“黎總找人調了交通攝像頭的信息才找到夏小姐的車，還真花了不少時間……”
“調攝像頭？”她錯愕後露出複雜的眼神。
這可不是一般的操作手段，黎家的關系網龐大，可一般不會亂用。
何況這種大張旗鼓的找人，得欠多大的人情。
李秘書讪讪：“小事，小事，就是黎總一句話的事。”
看到黎岱面色寡淡地走出來，李秘書立刻準備溜：“黎總，我還有事，先走了。”
被招呼的那人淡淡“嗯”了聲。
夏橙瞥見黎岱不善的臉色，心裡明鏡似的，幾乎和李秘書一起溜了。
最後夜色深重的街道上隻剩下兩道人影。
淩晨一點多，行人稀少，偶爾幾個經過的不是滿身酒氣就是滿身班味，現在從他們身旁經過的兩個黃毛就是酒氣沖天，走路東倒西歪，眼看就是往喬可兒身上倒。
她躲避不及，正要自認倒黴，手臂被身旁的人鉗住，接着半邊身體直直撞到男人堅硬的手臂肌肉上。
“上車。”
他沉着聲，就勢把她往車門前帶。
喬可兒隻覺自己像牽線木偶般推着寫，思緒跟着零落的腳步起伏着。
“啪”，車門落鎖。
她回神，偏頭看向沉默不語的黎岱，赫然撞進他沉郁的視線裡。
黎岱偏過視線，先開口：“忘記我說的話了？”
“哪句？”
她這麼無辜的語氣讓黎岱無奈，自嘲地勾了下唇說：“……微信上。”
“哦。”
喬可兒恍然想起他最後那條信息，原來是一定會來的意思。
“老周怎麼沒跟着你？”他又問。
“夏橙會送我，讓他回去了。”
“不行，以後都讓他接送，不然我不放心。”
喬可兒愣了兩秒，紅唇微動，最終沒說什麼，黎岱卻看穿了她，眉心擰起：“蘇立明威脅你了？”
他這麼一提，蘇立明提起黎一舟時自己的震動和恐懼又回來了，喬可兒的眼瞬間起了波動，“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多派幾個人跟着舟舟？”
“他用舟舟威脅你？他怎麼敢的？”
黎岱很敏銳，當即打了幾個電話，過後才吩咐司機把車開回紫山苑。
喬可兒聽着他和别人簡短的通話，看到他眉心的結越擰越深，像個被刻上去不會消亡的印記一般，唇動了幾動，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就這麼等到他終于靜下來。
兩人間隻存了發動機的轟鳴聲，但她并不覺得尴尬亦或是緊張，心中難得的平靜，隻是這麼過了片刻，心中平靜的湖面争相冒出許多小泡泡。
喬可兒被這些疑問的小泡泡慫恿着，紅唇再次翕動，卻聽到黎岱先開口說：“以後每次錄影完，等我過來接，好嗎？”
“啊？”她莫名有點慌，他居然在征求自己的意見。
以前，這人隻會冷硬地吩咐自己必須這樣做。
“可以嗎？”他又問，聲音低沉又柔和。
“沒必要吧，老周來就行了。”
她若無其事地錯開視線，避開這個話題，“警局那邊怎麼說？”
黎岱視線微暗，還是回答她：“放心，這案子人證物證都有，她抵賴不了，很快會宣判，隻是蘇立明……”
“能不能不要那麼快宣判？”
“你想做什麼？”
“蘇立明才是真正的主謀，如果現在宣判，日後想讓他伏法又要多費功夫……”
“不着急，不管如何，他跑不掉。”
“可是，我隻想他以謀殺罪入刑。”喬可兒正色看着他。
黎岱微微怔住，眼神不自覺柔和了幾分，正想應允她，卻聽到她說：“沒事，這和你沒關系。”
這話讓他頓了頓，他低聲自嘲：“怎麼就沒關系了？”
“蘇立明現在和國外的金額大鳄聯合一起做空國内新能源行業，華宇和星野首當其沖，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是不是Golden Age？”喬可兒蓦然想到遊向這個人。
“你知道？”
她卡了下殼，本想問的話又被壓下，隻說最近看财經新聞看到這個公司。
黎岱深深看她幾眼，和她科普起這家公司的黑曆史，他們聊的比以前多了幾句，也比以前平和。
司機停下車的時候，喬可兒才驚覺回家的路這麼近，她還有好多話沒問。
或許下次再問吧。
她下車，悶頭上門口的台階，心跳有些亂，或許是因為身後那不緊不慢跟着的腳步。
“我進去看看舟舟，好嗎？”身後的人停在門前，隔着門詢問她。
喬可兒再次聽到他客氣的征詢。
“好。”
她沒理由不答應。
王媽披着衣服到門口，看見好久不回來的男主人，眉眼笑開了。
“先生回來了啊。”
黎岱微微颔首，進門。
“舟舟睡在自己房間嗎？”喬可兒在問王媽。
“是的，黃玲哄着睡着的呢，他說想媽咪睡不着，一直在等你。”
“哎，下次要早點哄他睡。”
“他鬼精得咧，你哄才有用。”
“小屁孩……”
黎岱聽着主仆二人輕聲細語，瞥了眼她帶笑的唇角，自己的嘴角也下意識翹起。
感應到她探究的視線，他的嘴角一秒繃回到直線。
王媽回房間後，房子裡安靜地過分。
兩人默默對坐了幾秒，喬可兒起身：“去看舟舟嗎？”
“好。”
他大步跟上樓梯，熟門熟路地進兒童房，踢掉拖鞋，關門。
家裡之前有個不成文規定，光腳進兒童房。
房間裡黑的純粹，沒有一點光亮，黎岱的腳步微頓，忍住心頭的微微不适跟上。
兩人蹑手蹑腳摸黑靠近床邊，“砰”，他腳下不知踩到什麼雷。
喬可兒迅速回頭豎起手指“噓”，卻不期然地撞上了身後堅硬結實的人牆。
她沒想到兩人的距離這麼近，額頭正好撞到他的肩胛骨上，痛的呲牙，一邊揉着痛處，一邊條件反射般地往後挪。
奈何這地上到處都是雷，赤着的腳感受到刺痛，忍不住“嗷”地叫了聲，身體也失去平衡要往地上斜去。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牢牢抓住。
她像個彈簧一樣被拉起來，緊貼住黎岱的身體。
兩人在黑暗中呆愣了幾秒，饒是昏暗如此，喬可兒也感覺到他的一雙厲眼中很有存在感的視線。
呼吸灼熱，燙人的程度。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呼吸好像特别快。
她慌忙低頭錯開視線，就要快速撤開身體，忽然感覺身體騰空。
沒來得及驚呼，她已經被人舉着放到床沿，滾燙呼吸灑在她耳邊：“别動，我去開小夜燈。”
本來是自動感應的小夜燈，黎一舟卻不喜歡睡覺中這種有個風吹草動就能亮起的光，于是改成了最簡單的夜燈。
伴着“啪嗒”的小聲，微光亮起，喬可兒低頭看見自己腳底有道紅色痕迹，再看全屋軟墊上放了一輛合金車模。
她眼睛都沒看熟，合金車模迅速被人拾起，扔到垃圾桶。
黎岱鐵青着臉，發作道：“王媽都不收拾好房間嗎？”
“……”
這人有蹲到她身前，抓起她的右腳，盯着那道紅痕，“都割出血了。”
“沒事的。”
黎岱淡淡掀眸，“什麼沒事，都告訴過你，痛了就要說，不要忍。”
他托着她的腳，姿勢過于暧昧。
喬可兒有些不自然，然後下一秒，她呼吸一滞，因為黎岱攔腰把她抱起來了。
“幹嘛？”她慌不擇路地拍了他兩下。
“回房。”
喬可兒的恐慌再度襲來，哪知道卻聽到他說：“處理傷口，你想什麼呢？”
“……”
他輕巧地把人放到主卧大床上，熟練地取來藥箱。
那處傷剛好在腳心，極敏感的地方，男人手指的薄繭細細拂過傷口處，消毒，再貼上創口貼，她弓着白皙腳背，小巧圓潤的腳趾微微蜷縮了幾下。
興許就是這幾下，黎岱擡眼輕掃着她，喉結微滾，克制地說：“好了。”
喬可兒胸腔裡咚咚咚地跳個不停，思緒紛亂，曾經卧室裡那些讓人面紅耳赤的瞬間如走馬燈似的在腦中盤旋。
氣氛又陷入難言的旖旎中。
她匆忙縮回腳，提醒他：“你要看舟舟，就快去。”
“那小子什麼好看的。”
男人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