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可兒目送着他越來越遠的身影，看着他躬身坐進車裡。
她心中湧出一股難言的情緒。
星野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後知後覺地去網絡上搜最新的車禍信息，各大平台已經都開轉載這場緻命車禍。
标題也異常有針對性- 【國内銷量最火車型有設計缺陷？引發緻命車禍？ 】
更有聳人聽聞的評論：【星野汽車再遇緻命難題，或将面臨停産退市。】
*
山嶽總部彌漫着從來沒有過的緊張氣氛。
不管是大格子間還是高管的獨立辦公室，沒有人敢高聲說話，最核心的管理層都集聚到頂層的總裁辦。
黎岱走進來時，高管們齊齊看過來，瞬間松了口氣，然而下一秒立刻又提起了心，因為他們的總裁的臉色不是一般的冷厲。
他掃了一圈在座的，語調冷峭：“你們都坐在這裡等什麼？”
“天上有餡餅掉嗎？”
沒人敢回他的話，甚至不敢和他眼神接觸，紛紛垂眸看着铮亮的地闆。
黎岱眼中的厲光讓人無所遁形，最終還是李秘書扛下了所有。
别人不說話還可以敷衍，他這個整天繞着老闆轉的人，這時候不能裝聾作啞。
“黎總。”他清清嗓子，斟酌着說，“現在局面對我們不利，出事的車主是獨子，家裡人反應很大，聽說還是某個市領導親戚。”
話被打斷，李秘書的措辭立刻被找到漏洞。
“聽說？”黎岱的聲音染了層霜，“你跟我身邊這麼久，現在還在揣測？車禍發生已經超過兩小時，你們還沒弄清楚對方什麼身份？”
“車禍的具體原因是什麼，肯定也不清楚吧？”
他冷淡地敲了敲桌面，順手甩了一個文件袋在桌上。
“這是交警大隊出具的初步事故鑒定書。”
“還有一份律師函。”
“你們在這裡等着天上掉餡餅，人家已經讓律師起訴我們了。”
大家翻閱了文件，辦公室裡更加鴉雀無聲。
隻有黎岱寒霜似的目光再次掃過衆人，法務總監終于開口說：“黎總，這明顯是有人在背後慫恿，如果是正常的車禍，首先考慮的是保險理賠，而不是第一時間就發律師函。”
“您看這個時間，車禍發生不過兩個小時，律師函是在車禍發生後一個小時就發出來了，誰家反應這麼快？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守在醫院嗎？”
“這還像句人話。”
黎岱微擡了眸，譏诮地勾唇，“你們呢？都看出什麼了？”
“這麼多汽車專業人士，事故鑒定書怎麼看？”
“黎總，我們一起看看事故視頻。”說話的是林總，星野的廠長。
事故視頻被投放到大屏上，空曠的街道上出現好幾輛車，紅色的星野轎跑在一輛白車後面等紅燈，信号燈切換成綠燈，車子啟動，不過幾秒，那輛星野就開始加速超車變到最内道，一直加速行駛，闖過了第一個紅綠燈，險險避過幾個行人，完全沒有減速一直往前沖，最後慌不擇路地沖上了人行道，撞到幾個人後又沖出來撞到馬路中的隔離帶，然後車輛冒出濃煙，好在旁邊有人見義勇為，沖過去救出來司機。
“大家應該看清楚了，這個過程中刹車燈沒亮過。”
黎岱示意他繼續說。
林總同時調出了這輛車後台數據，“這輛車的車機數據顯示司機一直加速，根本沒踩過刹車。”
“所以我們的結論是車子是人為操作失誤才引發車禍，而不是事故鑒定書上的顯示存在車輛制動系統缺陷的可能。”
高管們紛紛舒了口氣，可是黎岱的神情沒有半分松弛，依然嚴陣以待。
公關總監高靈提議：“黎總，我們不如第一時間發公告，表明……”
“發什麼公告？表明這起事故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黎岱冷着臉，已經站起身，走到門口才回頭掃向衆人，“這起事故死傷好幾個，你們一個輕飄飄的公告表明星野不是責任方，這樣除了讓你們心裡好受點，事故的受害者怎麼想？”
“我們星野的企業責任感何在？”
“一個車企最重要的是什麼？安全，安全，還是安全，讓開你車的人安全，同時也不逃避任何事故給與的警示。”
“砰”，大門在高管們面前合上。
黎岱的腳步聲遠去。
高管們後知後覺地紛紛起身去追，一直追到樓下停車場。
正要上車的男人掃了眼追過來的高管團隊，淡聲點了林總和高靈兩人。
“你們上車，一起去醫院。”
“其他人該幹什麼幹什麼吧。”
車禍的司機和受害的行人都被星野安排進了VIP病房。
黎岱一行人直接上到VIP病區。
這一行人神情肅穆，不苟言笑，腳步匆匆，惹來不少注視。
有人認出了黎岱。
“星野的老闆親自來了。”
“那可不，這事鬧大了，星野的車能不能賣出去還是個問題。”
‘誰說不是呢，不知道是司機倒黴還是星野倒黴。’
“開車的人有什麼錯，你們聽說了嗎？是車輛自己失控，人家踩刹車沒反應的。”
“好恐怖，我還預定了一輛新車呢！”
“趕緊退了啊。”
這些人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聽見。
高靈忍住了回頭怼人的沖動，隻悄悄去看老闆的臉色，卻見他的表情沒絲毫波動。
VIP這一層幾乎沒什麼人走動，肇事司機那間前面站了一個中年男人，清瘦，秃頂，個子高，手裡抓着一支煙沒有點。
那人聽到腳步聲，蓦然偏頭看過來，枯槁的眼中豁然有了怒氣。
“你們是什麼人？”
李秘書正要上前說話，被黎岱攔了先：“您好，我是星野汽車的黎岱……”
這話沒能說完，因為對方極快地暴怒起來：“就是你們造的好車，要人命的車啊……”
男子捶胸頓足地嚎啕了幾聲，接着一把抓住黎岱的手臂，聲淚俱下地罵道：“你來看看，我兒子現在什麼樣了？都是被這輛車害的！”
黎岱被拉進病房裡，原先在病房裡垂淚的兩個女人在征愣片刻後也跟着暴怒起來。
三個人把被自認的罪魁禍首圍住，一人抓着一邊手臂，還有一個拖着他的衣領，把他架着往病床前推。
“你們看看，他都成什麼樣了！”
李秘書看得眼皮直跳，他們老闆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待遇。
“有話好好說，這事我們也很遺憾……”
“遺憾，你說一句遺憾有什麼用，我兒啊！”那個中年女人的口水噴在李秘書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
李秘書看看老闆，隻見他眼神冷凝，聲音平靜：“今天我來就是表明态度，一是來看看宋強，二是來問問家屬們的意見。”
中年男子稍有些詫異：“你知道我兒的名字？”
不隻是他，随着黎岱來的人也詫異，他們還真的沒注意司機的名字。
黎岱垂眸沉默了一會，隻說：“宋強，是星野的用戶，也是第一個發生嚴重事故的車主，我會永遠記住。”
病房一時沉默。
床上的年輕男子臉色蒼白如紙，呼吸面罩上是各種管子，露在外面的手指也沒有血色，身體如木乃伊般被繃帶綁住。
說起事故，大家臉上都不太好看。
還是黎岱打破沉默：“宋先生，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宋強醒過來，我們已經聯系了最好的團隊給他會診，他應該很快能醒來。”
之前嚎啕大哭的中年女人急道：“真的能很快醒來？”
“具體時間，可以問醫生。”
“要是醒不來，怎麼辦？”另外一個年輕女人逼問，“你别把我們當傻子，這邊的醫生說了，他很難醒過來。”
黎岱盯着這個女人，問：“你是宋強的什麼人？”
“女朋友。”
他點點頭，遞過去一張名片：“宋強這邊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聯系我。”
宋強女朋友接過名片，似乎在思考什麼，黎岱的眼神又是一凜：“那份起訴書，是你們家人的意思嗎？”
那兩夫妻愣了下，隻有“女朋友”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輕輕嗓子說：“叔叔阿姨，我正好認識一個資深律師，他說能幫我，我把這事說了，他覺得車企得負責任。”
“哦。”宋強母親了然，“你做的沒錯，多謝你。”
黎岱未置可否，淡笑：“我了解了，我們再聯系。”
*
喬可兒回到家裡一直心神不甯，不停地刷着網絡視頻。
星野車禍爆燃事件迅速在網絡發酵，熱度驚人。
【星野攤上大事了。】
【司機在醫院生日不明，估計懸了。】
【聽說是星野的車控系統失控……】
【肯定不正常，那輛車根本沒有亮刹車燈，如果司機正常，不可能在連續沖紅燈後還不減速。】
【聽說這事和星野的車控系統芯片被停供有關系。】
【有沒有常識啊，星野被停供不是最近才發生的嗎？這輛車是幾個月前售出的，這也能扯？】
【誰知道呢，說不定早就出問題了，隻是現在才爆出來。】
【星野連個公告都沒發出來，是不是默認了》】
……
越看越覺得不對，輿論已經往星野的車有問題這邊倒了。
關鍵是星野至今沒有發出任何公告。
星野的官網已經被人圍攻，謾罵滿屏，本多人罵着說要去退款。
不隻是如此，有人罵到了“提拉米蘇”的賬号下。
【資本家，吃人血饅頭。】
【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想在綜藝圈錢，貪心不足。】
【是不是早預感到車企做不下去了，再開辟一條圈錢的路。】
【給廣大車主一個交代。】
在諸多謾罵中，她看到一個眼熟的賬号“DL”.
【别亂噴，這些事和她有什麼關系？】
喬可兒盯着這個賬号，默念了幾次，DL,DL……
他給她發過很多自言自語的私信，從一開始就在替他說話。
DL。
她試着給DL發了條私信。
【謝謝你。】
她随後又在微信裡找到DERRICK,發了條一模一樣的信息：【謝謝你。】
很快，她收到了兩條一模一樣的回複。
【他們太過分了。】
喬可兒怔怔地看着兩個一模一樣的回複，複雜地勾了下唇。
她向DERRICK發過去一行字：【DL，你好。】
她怎麼沒想到呢，DL就是黎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