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可兒看他拉上安全帶，不放心地問，“你能行？”
“我怎麼就不行了？不就是拍個視頻嗎？”
正要發動車，放在中間置物架的手機叮當響了。
黎岱根本不想接，把手機折翻過來，立刻發動車子。
“這次誰都沒想打擾我們吃飯。”
打電話的人锲而不舍，喬可兒心生不安，怕他工作上有急事，接起電話。
“黎總，出大事了……”李秘書的聲音少見的慌張，“宋強剛才死了。”
喬可兒呆愣地轉頭，一字一句地複述李秘書的話。
車子豁然刹停在馬路中間。
黎岱擰眉接過手機，“說清楚，什麼原因死的？”
“原因不明，醫生和護士忙成一團，正在查。”
“我現在過去醫院，公司再派幾個人過去慰問家屬，另外查查醫院監控，看看有沒有異常。”
這頓飯到底是沒辦法吃了。
喬可兒在震驚中問：“那個宋強不是說有好轉？能醒過來？”
“前兩天，确實這麼說。”黎岱掉了個頭，把車往醫院方向開，偏頭看了看，“介意和我一起去醫院嗎？”
喬可兒确實不喜歡去醫院，尤其是處理這種事。
不過她什麼都沒說，點點頭：“去吧，先辦正事要緊。”
車内一時無話，隻有引擎的轟鳴聲。
這麼開了一小會遇到紅燈，喬可兒有些怔然地盯着紅燈。
事實上，他們一直沒找到機會好好聊聊。
關于他的病，還有他們之間理不斷剪還亂的關系。
黎岱明白她知道了過去的一切，卻閉口不談曾經，不知是不是在逃避。
他們的約定已經錯過了一次，這一次又不能成行，喬可兒感覺冥冥中有定數一般。
也不知道下一次會怎麼樣。
這個紅燈有點長，她恍然轉頭，黎岱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黎岱……”
男人的手捏住了她的手掌，手指慢慢融進她的手指縫隙中，十指相扣，“别說話，可兒。”
“你等會不需要進去，在車上等我，好嗎？”
“我應該不會待很久。”他笑了笑，在和她許諾，“或許我們的這頓飯會晚一點，好嗎？”
她回握住他的手心，沒說話隻點了下頭。
紅燈轉綠，他轉頭看路，右手依然保持着牽手的姿勢。
她的手上傳來很溫暖的溫度，讓人安心的溫度，可是心跳卻不知為何快了很多。
他們并不是初涉情場的少男少女，已經經曆五年糾纏的婚姻，見過對方最狼狽和最不堪的一面。
如今手握在一起，心跳狂奔，悸動卻如同十八歲的朦胧初戀，似呼嘯火車穿過山洞帶來震顫，或者像海嘯地震前的逃竄，慌不擇路。
喬可兒忽然又希望這條路更長一點。
一串鈴聲打亂如此亂人心神的悸動，喬可兒下意識以為是黎岱的手機，抓起來時才發現自己錯了。
是她自己的手機在響。
屏幕上正亮着楚清淮的名字。
她有瞬間的遲滞，駕駛座上的男人視線掠過來，聲音有點硬，似乎隐忍了什麼，卻是問：“想接嗎？”
和她纏繞的指頭本來很溫柔，突然不輕不重地按壓了那麼幾下。
好像是懲罰。
喬可兒失笑，“還是得接一下。”
她估計楚清淮是為了那些粉絲入侵她賬号的事情打過來的。
果然沒猜錯。
她開了免提，那邊第一句就是：“可兒，對不起，我讓人和粉絲們溝通了，應該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事情。”
黎岱神色變得冷峻，無端冷嗤。
楚清淮肯定聽到了，聲音明顯卡殼了一秒，後又若無其事地解釋：“可兒，粉絲們有時候會失去理智，我出面應該沒問題了。”
“哦，你怎麼解釋的？” 她并不樂觀，隻是無聊才問出這麼一句。
楚清淮沉默了兩秒說：“解釋了我們是友好分手，沒有誰對不起誰，你也沒有腳踏兩隻船，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願。”
喬可兒還沒出聲，黎岱已經忍不住訓人了。
“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你那些粉絲本來就沒有智商，理智為零，你這麼擺出犧牲者的狀态，是想給誰難堪呢？”
“她不需要你做什麼，再說你也沒做過什麼。”
“愚不可及，和你那些粉絲一樣。”
“你們那叫友好分手，你怎麼沒膽解釋真正原因？說被我設計也好，說自己逃走也好，都好不過你這套冠冕堂皇的說辭，既要……又要……，你真是不配。”
喬可兒：……
她沒插嘴的機會，被罵的當事人也是半天沒憋出句話來。
最後隻聽到楚清淮咬牙切齒地回：“黎岱，你以為有多光彩……”
“光彩？我沒說自己光彩，我承認在可兒的事情，自己一向卑鄙。”
然後他放開了可兒的手，直接幫她挂了電話。
喬可兒無奈地看着他，“黎岱，我和他真的沒有什麼了，早就結束了。”
“哦。”
他的臭脾氣又上來了，可有可無地應了聲，然後變沒有再說話。
車停進醫院，黎岱沒怎麼停留，在要進入前又忽然折回來，敲開她這側的車窗，說：“好好坐着，等我。”
“餓嗎？”他又加一句。
她莞爾：“你快去吧，等你一起吃。”
“好。”
喬可兒看着那道高大背影踩着很淩厲的步子掀開了電梯門，在陰暗清寂的停車場裡一路都顯得孑然，形單影隻。
說起來，他好像一直如此。
這人出身就含着金鑰匙，背靠着龐大的黎家，可是從星野被斷供，打壓，網絡各種傳言壓着他，卻從來沒聽到黎家有任何發聲支持他。
可想而知，如果真正遇到過不去的坎，也隻能他一力承擔。
他一路走來，從來都是清冷孤寂。
這幾年，她時常看到書房裡徹夜不眠的燈光，某個深夜他突然壓在自己身上，身上的汗水滾燙，可是也是能見到他眼裡瞬間的疲憊和孤單。
她以前隻當看不見。
如今她心中澄明。
眼見着電梯上了又下來，不少人進進出出，人來人往之中，喬可兒下車了。
她穿着特意為約會準備的白色裙子，纖細的高跟踩在堅硬的地磚上發出清脆回響，這有節奏的聲音隻持續了幾秒後就亂了。
“哒哒哒……”
她很快走到電梯門前，心“砰砰”地跳個不停，手上使勁地按着電梯按鈕。
電梯偏偏和她做對。
之前跳躍不停的數字如今總是停在10樓，像是卡住了。
不隻是這一部電梯，醫院的電梯都是又多又大，一溜的三台電梯全部都停在10樓，沒有下來的動靜。
旁邊和她一起等電梯的人也失去了耐心。
“怎麼回事啊？”
“我的預約号馬上到時間了，哎。”
“是不是出事了？”
“出什麼事？”
“不知道，可是很奇怪啊，醫院的電梯怎麼會這麼久不下來。”
……
周圍人的聲音越來越遠，遠到她耳朵好像失聰，根本沒聽到，唯獨心跳的快一下慢一下，甚至筋攣了那麼一下。
喬可兒感覺很怪異。
這時候，旁邊有人驚訝叫道：“真的出事了，還是别上去了吧。”
“出什麼事？”
“有人殺人，上面好幾個人被刀紮了……”
喬可兒的手機也是在這時候響起的。
她遲鈍地沒去接，還是旁邊有人提醒她電話響了。
屏幕上亮着的是Derrick。
她呼出一口氣，“喂，我上來找你好嗎？”
回答她的是李秘書。
“太太，您千萬不要上來，我已經安排了司機過去，現在趕緊離開醫院，回家。”
李秘書的聲音明顯是驚慌失措後的假裝平靜，他在很努力的控制情緒。
“出什麼事了？”喬可兒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怎麼掉出來了，“你說啊，他人呢？”
李秘書不忍心，迫于黎岱滿身血污地躺在擔架上還想殺人的眼神，又繼續嘴硬：“太太，黎總在處理事情，沒時間接電話。”
“你們在十樓？”喬可兒的不安越來越大。
李秘書已經挂了電話。
她茫然地站在那裡，腦中嗡嗡作響，不多時聽到有人喊：“天了，有人瘋了，為了報複車禍肇事者，直接刺傷了星野汽車的老闆。”
“咚”，她的手機掉到地上。
世界靜音了。
好像有人給她撿起手機，還好心提醒她，醫院人多，看好自己的東西。
也有人在那叮囑她，姑娘，你快走吧，上面有人被坎成重傷。
烏泱泱的人群瞬間做鳥獸散。
喬可兒依然在按電梯按鈕，眼前着數字終于動了，可是隻動了那麼幾下又停了。
她的腳機械地轉彎，像踩在一朵雲上，軟綿綿地，毫無真實感。
防火門後面的緊急通道裡現在也不安靜，人來人往。
喬可兒上了幾級樓梯，腳下高跟鞋礙事，她機械地脫下來，拎在手中，然後一路往上，裙擺拂過略有灰塵的樓梯欄杆。
白色裙擺被染了寫灰色。
過路的人大多從上面下來的，詫異地看着這個赤腳爬樓梯的女人。
有人眼中閃過經驗，有人好心提醒。
“你這是要去哪裡啊，上面都亂成一鍋粥了，看病是不可能看的了。”
“對啊，姑娘，趕緊回吧。”
“什麼事能比命重要，病可以慢慢看。”
她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不管不顧，不言不語，引得那些規勸的人頻頻搖頭。
“哎，這姑娘，上趕着幹嘛呢？”
“誰知道。”
喬可兒瞬間停下：“我去找我老公，我們要一起吃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