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做出了犧牲,這份犧牲換不來對方的感激涕零,而他又意識到自己不過是被上頭的情感操縱,一切都是不值得的時候,他會怨恨,會憤懑,會唾棄自己的愚蠢。
他甚至會質疑自己曾經的情感,為什麼會喜歡他?為什麼會付出這麼多?他值嗎?值嗎?有那麼愛嗎?
這份質疑會随着平淡的生活逐漸加深,更何況,那個曾經讓他産生錯覺的天之驕子,已經随着歲月泯然衆人。
大學時代,柏卿出色的相貌與成績掩蓋了太多東西,顧海洲為他着迷,為他癡狂,愛的高調,愛的瘋狂。
為了他與家裡決裂,為了他絕食抗争,為了他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夜。直到最後把家裡所有人都熬的心軟了,讓他在二十二歲畢業那年娶了一個男妻。
他做了這麼多,他轟轟烈烈的感情,他炙熱無畏的愛意。他以為自己是最強悍的勝出者,他登上了那座最高最難攀爬的酷寒山峰,摘下了那朵衆人前仆後繼争搶的最珍貴的雪蓮。
他得到了,擁有了,可最後發現,不過如此。
曾經他是所有人豔羨的對象,是他們圈子裡的佼佼者,拿下柏卿,更是讓他成為所有同輩人羨慕憤懑的目标。
那時喜歡柏卿的人太多了,追求他的人前仆後繼絡繹不絕。他的同學、發小、兄弟,沒有一個提起柏卿,不是帶着濃濃的欣賞與暗含的傾慕。
柏卿清冷又疏離,對所有人都禮貌中夾雜着距離,铩羽而歸的人很多,顧海洲在心中嘲笑着那些人的不自量力。
柏卿隻對他特别,隻不拒絕他的靠近,隻接受他直白又盛大的追求。
柏卿喜歡他,愛他,他知道。
柏卿也不是沒有犧牲,那麼驕傲的一個人,為了嫁給他,忍受了自己母親的羞辱,放棄了已經保送的學業,簽下了條件苛刻的婚前協議。
可是,濃烈的愛意在歲月裡漸漸消逝,他看着柏卿那依舊頂配的美貌,再也激不起年少時的漣漪與悸動。
再美的東西,每天看,看多了,也會覺得索然無味。柏卿太無趣了,褪去了大學時的光環,讓他漸漸覺得普通。
一個男人,隻有相貌,事業平平,與已經接手百億家族事業的他相比,平庸,普通,毫無魅力。
而他顧海洲,從小到大,什麼都要最好的,他已經無法再對柏卿感到心動了。
他感到厭倦,無聊,又乏味。
他需要更激情、更精彩的人生。
不止他,就連那些曾經對柏卿心懷好感的兄弟,如今提起柏卿,也掩蓋不住内心的輕視。
誰也沒有想到,大學裡全校癡狂的學神,出了校門,也不過是一個賺着微薄薪水的普通人。
他們都以為,他會有更高的成就的。
到了最後,才明白,呵,也就長的不錯,會考試罷了。
曾經對他的癡迷也反倒成了笑話。
失去了光環的柏卿,似乎成了顧海洲的污點,是個人都要在他面前調侃一下,感慨下他當年的昏頭,為他報幾句不平。
也是在這樣的心态下,顧海洲認識了祁霖。
祁家與顧家關系一直不錯,老一輩也經常往來。祁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祁封比顧海洲大五歲,兩個人生意上有一些交際,小兒子祁霖才二十歲,顧海洲隻之前聽過他混世魔王的名頭,對他了解并不多。
兩個人的相識是在祁家老爺子九十歲大壽上,祁霖主動打了招呼,加了他的聯系方式。
之後祁霖那邊組局約了他幾次,但他和一群天天蹦吧的小屁孩玩不來,索性帶祁霖進了自己這邊的圈子。
祁霖家世和他們相當,人帶着股邪勁兒,會玩,能唠,又高調,仿佛一股新鮮的血液,迅速和他們這群人混熟了。
他本來就對祁霖有些好感,也看出來了祁霖對他不一般,在朋友的起哄下,兩個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
他沒想到自己會有偷吃的這一天,剛開始也有些愧疚,但這愧疚很快就随着新戀情的刺激與新鮮而被抛之腦後。
他沒有想要離婚,祁家那個小子也不像個安分的,他就是在将近而立之年追求下戀愛的新鮮感,感受下曾經的青春。再說,除了親吻,他也沒做更出格的事。
顧海洲不擔心柏卿會離開他,就近半年的表現來看,柏卿一直在退讓,在隐忍,在讨好他,以前柏卿可不會這麼低姿态的。
感情本來就是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他覺得确實需要給柏卿多點危機感,别的不說,至少以後床上可以順服些,多做些讓步。
他受夠了總是被柏卿掌握主動權,看着他的臉色取悅他,什麼都要聽他的。
柏卿看着好說話,但在有些事情上很強硬,同是男人,誰也不想處于下位。兩個人在那方面并不和諧。
如今也是個機會,壓下他的氣焰,讓他明白,誰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
闫笙二十八歲生日,把問鶴閣頂層包了下來,通知圈裡的朋友小聚一下。顧海洲和祁霖自然都收到了邀請。
過去闫笙很低調的,闫家和顧家不同,闫父風流,闫母早逝,闫笙一水的私生子弟弟妹妹。
他比顧海洲和柏卿他們小一屆,在兩人愛的高調的時候,闫笙大二早早就進了自家公司,用了七年時間把他爹踢出局,如今整個闫家都在他的掌控下。
掌控了闫家後,闫笙就一改往日的低調作風,這一年來花蝴蝶似地組局,經常找個由頭就把一群人拉出來聚聚。
顧海洲和祁霖到的時候,就看到闫笙在那裡迎客,打扮得跟個明星似的,穿着高定的西裝,頭發還專門做了造型。
闫笙長得漂亮是公認的,單看模樣,典型的貴公子範,但行事狠辣成熟,與外貌極不相符。
“這家夥求偶期似的。”顧海洲調侃了一句。
祁霖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絲陰翳,“輪得到他?”
“什麼?”顧海洲沒有聽清。
“沒什麼。”祁霖攬了下顧海洲的肩膀,“顧哥,我們去打個招呼吧。”
“行。”顧海洲順手攬上了祁霖的腰。
他們的關系在圈子裡已經算是半公開的狀态了,大家也見怪不怪,就等着顧海洲什麼時候甩了家裡那位。
大概是早都看不慣柏卿了,顧海洲的一些朋友,一直撺掇着他盡快離婚,還不時在旁邊煽風點火,催促他給祁家這個大少爺一個名分。
顧海洲與祁霖剛走近,闫笙就注意到他們,笑着上前,不陰不陽地刺了一句,“顧哥,啥時候把家屬帶來啊?”
祁霖聽到這話,揚了揚眉,但他無所謂,他巴不得顧海洲把人真帶過來,所以罕見地沒有回怼,目光看向了顧海洲。
顧海洲知道闫笙又在針對祁霖,闫笙是個笑面虎,對誰都春風拂面,可偏偏面對祁霖總是不留情面,兩人明明沒什麼過節,但就是每次見面火藥味都很濃。
顧海洲不想他倆杠起來,直接維護道,“說什麼呢,阿笙,祁霖就是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