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玩到四點多才決定散場各自回家。
齊遊和郭蓓蓓沒玩盡興,嚷嚷着吃完晚飯再回去。
李曾被何嘉慶的一番話弄得心不在焉,婉拒了這個提議,壽星沒了興緻其餘幾人也隻得作罷。
太陽将落未,金燦燦的光芒慷慨地鋪滿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像極了筆觸細膩的油畫。
李曾和方時晏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時拿餘光瞥他一眼。
這一眼又一眼,真叫她看出了和往日不同的感覺來。
确實挺好看的,是那種放在人堆裡一眼就能望見的好看,骨相優越,五官精緻。
流暢的側臉輪廓被陽光一照,鍍了一層金光模糊了邊線,跟從畫裡走出來似的。
以往天天和他待在一塊常常會下意識忽略他長啥樣,這會兒乍以正常的審美仔細揣摩他的長相,李曾無端生出幾分不自在。感覺怪怪的,尤其是把他和别的女生聯想在一塊的時候,有種割裂的陌生感。
“你看我幹什麼,我臉上有東西?”
耳邊冷不丁響起他懶洋洋的嗓音,李曾回過神來,掩耳盜鈴般點頭,支支吾吾說:“啊對,有東西,你剛剛吃完西瓜是不是沒擦嘴?”
方時晏拿手背蹭了下嘴,低頭盯着她納悶道:“擦了啊。”
李曾撓了撓臉,眼神飄忽不定。
她不太懂自己的這種心虛從何而來,什麼時候看他還得偷摸着跟做賊似的。
想到這裡李曾挺了挺背,可沒過幾秒又蔫了下來。因為就在擡頭的那一瞬,她對上了方時晏一直沒挪開落在她臉上的目光。
四目相對,方時晏眯起眼睛,“你不對勁。”
李曾慌神片刻又鎮定下來,反問:“我哪裡不對勁?”
方時晏思忖後說:“你從KTV出來就不對勁,腳步虛浮無力,眼神飄忽,一直在看我。”
“那是你眼神不好使,看誰都不對勁。”
李曾對着他翻了個白眼加快步子走到他前面,一溜煙竄回家。
“你去哪了?飯也沒吃。”
老太太聽到門開的聲音從房裡走出來,問她。
李曾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乍一聽見奶奶的聲音,吓得心髒都停了半拍。
“我我,方時晏中午找我,我去他家餐館吃的飯,”她繞過老太太從邊上擠進房間,“我睡一會,蛋炒飯留着我晚上餓了吃啊。”
老太太不明所以地嘀咕:“出去玩也不說一聲,這個時間睡什麼覺,你晚上不睡了啊?”
李曾假裝沒聽見,脫了鞋襪鑽進被子裡,在一片黑暗裡眼睛睜得圓溜溜的。
這比之前老劉懷疑她和方時晏早戀時那種莫名其妙的荒誕感還要詭異,李曾簡直無法想象方時晏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時的場景,他會是什麼樣子,會像對她這樣好的對别人嗎。
好像想的太遠了,隻是有女生喜歡他而已,他還沒跟别人在一起呢,不過他也會喜歡别人嗎,他會喜歡誰?他會跟别人早戀嗎。
李曾滿腦子都是問号,各種問題串聯到一塊變成理不清的亂麻,織了一張巨大的線網。
胸口悶悶的,李曾覺得非常非常不開心,她一腳踢開被子坐起來張嘴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間。
飯桌上的蛋糕安靜擺在正中間,她悶悶不樂上前抽調絲綢系的蝴蝶結,拿開塑料盒殼,俯身咬了一大口奶油。
“哎喲,你就這樣吃啊!”老太太從廚房出來一巴掌拍在她背上,“哪有半點女孩子家家的樣子?”
“奶!今天我生日诶!”
李曾吃痛回頭,鼻尖蹭上了奶油,她伸着舌頭舔了半天沒舔下來,隻得拿手抹掉。
老太太一回家就瞧見了這蛋糕,剛才忘了問,這會想起來了便問道:“時晏買的蛋糕吧?你好歹切塊給人家送過去嘗嘗,一個人吃獨食啊?”
“不他買的還能是我買的啊,”李曾嘀嘀咕咕,擡頭看見老太太不虞的表情又急忙改口,“行行行,我切了待會給他送過去行了吧。”
老太太歎了口氣,“人家對你打心眼的好,你得念着這份情。”
李曾小聲嘟囔:“我也沒不念着啊。”
“你要念着你能成天跟他鬧?”老太太問。
“你以為我想和他鬧啊,你知道他……”李曾頓住話音,喪氣地擺擺手,“算了算了,我以後再也不跟他鬧了行不?”
這話以往李志勇也說過,這會又從老太太嘴裡聽了一遍,李曾開始反省是不是她對方時晏真的很壞,以至于總是因為這事而被奚落。
可轉念又一想,她也沒錯啊,她這恨其不争的情緒不也是為他好麼,再說了,人家方叔叔還說她對方時晏好呢。
李曾及時刹住反省的念頭,心裡頭底氣又回來了,瞥了自家胳膊肘往外拐的奶奶一眼,心想不和她老人家計較。
老太太哪裡懂她千回百轉的小心思,看了眼牆上挂着的兒子遺像,不免悲從中來紅了眼眶,“不說這些了,你也切塊蛋糕給你爸擺過去讓他嘗嘗。”
李曾愣了愣,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低聲“嗯”了聲。
親人的離去像是一場經久不散的大霧,身處其中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可總會在某些瞬間猝不及防觸碰到被水汽浸濕的衣襟,這才驚覺潮濕的陰冷早已滲入骨髓,讓人冷不丁打寒顫。
李曾在老太太的催促下不得不端着一大塊蛋糕出了門,短短幾步路程被她走出了視死如歸的氣勢,她粗暴地敲門,待門一打開立馬把蛋糕遞過去,塞了個方時晏措手不及。
見他一臉莫名,沒好氣道:“你買的蛋糕你不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