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阿容很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柚绮的狀态早不用她幹苦力了,便一直候在床邊學手法。
柚绮完全顧不上這些,一個勁兒求爺爺告奶奶,尊嚴?什麼尊嚴?她才不管!
蔣書杏聽她語無倫次地胡說八道,嘴角泛起一抹笑意,睫毛似扇合的蝶翅,藏起眸中情緒。
柚绮口幹舌燥地說了半天,始終沒得到回應,時間仿佛也失去了概念,沒有新的針再落下來,意識開始飄散,浮浮沉沉,混淆現實與夢境。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隻過了一會兒,昏昏沉沉,絕望之際,她忽然感覺手上一松,接着各處密集的針頭都被拔了出來。
“好了,可以了,再躺會兒休息一下——倒像我欺負你似的。”蔣書杏熟練地取出所有銀針,放在一旁交給阿容收拾。
柚绮蜷了蜷手指,知覺恢複了些,她偏頭去尋“罪魁禍首”,見對方隻是埋頭檢查着成果,既無嘲笑之意,也無輕蔑表示。
多的半個時辰是肯定沒有的……想起自己剛才哭爹喊娘的樣子,她反而尴尬起來,哈哈幹笑道:“……書杏……”
“紮針怕成這樣,聽趙祭說你挨打時站得比誰都直,狠勁兒不輸一頭成年的野狼,那個時候不更可怕些?”她淡淡開口,聽不出喜怒。
……趙祭怎麼什麼都往外說……
柚绮又不能直接說那時自己已經神志不清了,更不能把系統供出來,便敷衍道:“我沒想太多……”
她突然閉嘴,張嘴問道:“你剛才不是還問是不是趙祭打的?”
“……轉移注意力罷了。”
“……”
柚绮兩眼發直,再一次失語,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絕對不是個善茬!!
蔣書杏躲開視線,叫阿容給她纏上新的繃帶後扶起來穿好衣服:“今日又封了街,估計還得在堂中略坐一坐,先上去吧,此間潮濕陰冷,不适合久待。”
三人剛踏出去,帶着金镯的藥童立馬迎了上來,神色慌張:“師父,師父!剛才那個通緝犯朝咱們這邊跑了,齊捕頭帶人來抓了!”
“嗯?讓他抓。”蔣書杏鎮定自若地沿着樓梯往上走,“又沒包藏罪犯,不必心虛。”
“不,不,已經抓到了!”少年氣喘籲籲地趕到前面攔住,似乎已經趕了很長一段路,他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能上去,那人見到趙哥哥後突然發瘋,指控他有個妻子是自己的表姐……”
他躊躇着看向狀況外的柚绮,後者反應過來,這是要把她一起抓了才算完?!
有二十年前的案子為先例,一旦進了牢,八成沒人能完好無損地走出來,最大的可能是不被那昏官當成一回事地直接拍闆定論,到那時窦娥來了都洗刷不了冤屈。
“現在是什麼情況?”柚绮追問道。
“趙哥哥說自己沒有妻子,說他是得了失心瘋。”藥童急道,“但齊捕頭非要驗證一下,還強調剛才來查人的兄弟說過今天他旁邊是有個姑娘……”
“他要我出面讓那犯人認?”
“……是。”
蔣書杏抿唇:“那要是不呢?沒有證據的事,誰能證明今天他們兩人認識?人都走了,難道要逼一個陌生人把人給他翻出來?”
“趙哥哥也這麼說,但那犯人又說可以回村裡問,總有人知道。”
柚绮隻覺得荒唐,冷笑道:“倒是步步緊逼,說沒點目的我是不信的,這些捕頭衙役就有空聽一個犯人胡謅了?”
“是……但現在那犯人說什麼都不肯離開,就在門口鬧起來了,要死要活的,還說自己犯法都是因為表姐,這話一出口,再無辜的人也白不了。”藥童手足無措地向師父求助道,“師父,我們怎麼辦?要不要……”
他心虛地直偷瞄柚绮的反應,想法幾乎寫在了臉上。
确實,任誰來也不會為首次見面之人冒不必要的險,柚绮發現自己居然很能理解他的想法。
問題一抛出來,樓梯間的四人同時閉上了嘴,腐爛的死寂彌漫在這片狹小空間中,但答案顯而易見。
柚绮握緊拳,指甲刺破皮膚,熟悉的疼痛讓她長籲口氣,到了不得不接受一件事的時候,再不願相信也得信了。
“沒事,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去跟他們說。”她繞過三人,扶着牆徑直上樓,腳下一步一響,不知是不是暗室的緣故,聲聲回音萦繞耳邊,讓她本就乏力的雙腿越發疲軟。
真沒骨氣!
柚绮暗罵着,賭氣般加快步伐,盯着門縫外的隐隐光源挺起背,什麼牛鬼蛇神,她還偏就要會上一會,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大不了直接用系統傳走,通緝躲藏一輩子也比坐以待斃的好!
抱着這樣的想法,柚绮定下心,在門前停下,她深呼吸後伸手摸上光滑的木制暗門,剛一發力,身後一隻手乍然伸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
柚绮驚一跳,耳邊聽見蔣書杏依舊平靜的聲音:“你要自首?趙祭怎麼辦?”
“總不能留他一個人面對不屬于他的壓力。”她自認為還沒那麼喪心病狂。
“他已經否認了,你們口供都對不上,結果又有什麼不同?”
“不,我不認罪,我沒罪。”柚绮轉身看着她在黑暗中無光擴大的瞳孔,鄭重地表明自己的立場,“但事情必須說清楚,如果我把責任全部推給旁人,讓趙祭替我承擔責罰,我和那個犯人才是沒有任何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