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年12月30日-
今天下午去接關山回家,在校門口站了沒多久就被她們學校隔壁小吃街的香味勾了過去,臨時起意拎了盒蛋撻走。
算得上是緣分,當我走到街尾一個小巷子口時,看見一隻小奶貓正趴在青石闆路上,嗷嗷的叫着。
上午剛下過一場冬雨,坑坑窪窪的石闆路還積着冷水。小貓在路中央掙紮着,無頭蒼蠅似的兜着圈子,周圍空空蕩蕩,它怎麼也脫不開那攤水漬。
它已經完全濕透了,青石闆上經年的髒東西被雨水稀釋成瀝青一樣的東西,粘了它滿臉滿身,看上去簡直像是一坨陶藝館裡被初學者們做歪了的爛泥團。
我環顧四周,并沒有發現它的媽媽或者兄弟姐妹,路邊行人的腳步也沒有因它而減緩。
我不是第一個發現它的人,但它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
我不是什麼愛心泛濫的人,不,應該說我比大多數人都要鐵石心腸。畢竟我們曾做過無限流遊戲的玩家,在這個國度,沒有多少人經曆過比我們更多的血腥場面,以及随之而至的遺憾或告别。起初還會為此揪心,到了後來,卻是麻木了。
可現實和遊戲是不一樣的。就像三年前剛進遊戲的我也想不到三年後的今天,我還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披着關山給我挑的毛絨圍巾,拎着一盒熱騰騰的蛋撻站在這裡。
話說回來,在看見那隻小奶貓的時候,我的第一感受并不是可憐它,而是忽然感覺到兩根塑料繩在勒着我的手指。塑料袋裡的蛋撻還是一樣的重量,但剛出爐的熱度已經被冷風吹跑了大半,而且正在不斷地散失。
就好像……這隻小貓的生命一樣。
當時的我被這種莫名的聯想吓了一跳,并且至今回憶起來仍然想不通原因。
現在,這一天的深夜,當我坐在書房裡,以令人驚詫的速度寫下這麼大段的字,我明白就是當時的這種狀态使我萌生了記錄下一切的沖動——
我想挽救一些東西。或許不僅是這隻小貓,還有更深的、我一時無法發現的意念存在于我的内心。
一陣刺骨的穿堂風帶着巷子裡的臭氣吹到我的臉上,把我從那神奇的狀态裡拉出來。地上的小貓叫得更凄慘,也更虛弱了。
我知道我必須做點什麼了。
要把它帶走嗎?這個念頭在我的心裡迅速擴散,但随之而來的還有猶豫。
我從來沒養過寵物,當然也沒有養護這種小貓的經驗。我生平唯一一次照顧人以外的活物,是十五歲的時候給我弟養的金魚換了一次水、加了一次食。第二天,它們就都被撐死了。從此,我就被他勒令不準靠近他養的任何活物一步。
我的心裡出現了一架天平,一邊是把小貓帶走,另一邊則是視若無睹,期待會有别的好心人撿走它。
但我很快就發現這麼做實在多餘,因為這架天平的砝碼差距太懸殊了。
最大的變量就是關山的出現。
我也不知道那時她是怎麼找到我的,她擁有一種神奇的能力,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我,不管我事先有沒有跟她提過自己的行蹤。奇怪,明明遊戲裡的技能和道具是不能被帶出來的,她是怎麼做到的?
好像又跑題了。難道是太久沒寫過作文的緣故?
總之,就在我開始猶豫的時候,或許隻有幾秒鐘的時間,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氣從背後圍過來,立刻就驅散了來自常年不見陽光的巷子的水腥氣。
緊接着,我就感覺到一隻冰涼的手鑽進了我的衣兜,像磁鐵一樣自動吸附到了我自己的手上,和我十指相扣。
關山的手腳一年四季都很冷,我恰恰相反。所以一到冬天,她就格外愛粘着我,喜歡像隻小貓一樣蹭我的臉和脖子。當然還有……
咳咳,跑題了。
關山的手溫在我的口袋裡迅速回暖,可那隻手仍然是僵的,好像我握住的不是一隻手,而是一塊冰,表面被我的體溫融化些許,但内裡依然堅硬。
關山的鼻息輕輕噴到我的側脖頸,和往常相比,顯得氣息更短。
過了幾秒,我聽見她帶着一點鼻音說道:“你想帶它走。”聲音很輕,但不是疑問,而是确切的陳述。關山總能第一時間看透我的心思。
我點點頭,她松開了我的手,走上前,沒有一點猶豫,蹲下來,用極其溫柔的力度把小貓撈了起來。
她從口袋裡拿出紙巾包裹住小貓,然後示意我伸出手,看着我認真說:“不要讓自己後悔。”
沒錯,就這一句話:不要讓自己後悔。
我心裡剛支起來的天平在關山的一句話下徹底垮向一邊,打消了所有的顧慮。
我攤開雙手,從她的手裡接住了小貓。
它在我的手裡安靜下來,不再嗷嗷叫了。它閉着眼,擡頭尋找着什麼,關山伸出一根手指,它便自然地吮吸起來。
我感受到它的體溫,比人的更高。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于是,幾個小時後的現在,我們從寵物醫院回到家,關山正在洗澡,而我坐在書房裡,身邊放着一個墊着毛毯的小窩,窩裡躺着的,是已經洗幹淨吃飽奶的小貓。
交代了這麼多背景,其實總結起來我就想說一句話:我!有!貓!了!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接觸一隻貓。它的毛挺長,雖然洗過了,還是有幾塊因泥垢太頑固而輕微發灰,其餘地方則是毫無雜色的純白。它的小眼睛半眯着,關山剛剛給它喂過一次奶,嘴唇周圍還沾着一圈奶漬,粉紅色的小舌頭露在外面,不時咂一下嘴,翻一個身。
它還會打哈欠!(好像是句廢話)它還會伸懶腰!!(也是句廢話)
好可愛!
好!可!愛!
好了,話說完了,這篇日記也該被打入數據冷宮了。以後應該也不會再寫了(吧?)
總之!這種碎碎念極其不符合我溫星河平常的人設,所以我會把它藏在電腦的最深處,挂三把鎖,一定不會有任何人看到!
對了,如果我突然挂了,一定要記得把我的電腦和手機全都格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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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6年12月31日-
沒錯,我食言了。
現在是淩晨一點,距離我給上一篇日記上完鎖其實隻有兩個小時,我就又把它給挖了出來。
(果然,誰都無法料準自己下一刻的心思)
關山已經睡下了,她明天,不,今天有晨會。小貓也睡着了,我們在卧室裡給它搭了個保溫箱。關山還教會了我怎麼給它喂奶,醫生說它隻有一個月左右,需要仔細照顧才行。
兩個小時前,我剛寫完上一篇日記,關山就來了。我趕緊關掉電腦,蹲到小貓面前假裝自己在看它。
那時小貓正好醒了,打了個好大的哈欠,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兩顆藍寶石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倆。它很乖,我伸手去摸它的時候它會主動伸長脖子用後腦勺去夠我的手。
我感受到手心一團毛茸茸熱乎乎的東西在聳動,然後就感覺到自己的後腦勺也在被一隻手輕柔地摸着。
先是慢慢地打着圈撫摸,然後輕輕挑起幾縷,在手指上繞着向下,一直捋到發尾。
這樣的動作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很快這幾根手指就離開了我的頭發,轉而開始描摹我耳骨的輪廓。
剛洗完澡的緣故,關山的手不冷,還帶着些溫暖的濕氣,給指尖的摩擦增加了些阻力,傳導到我這兒的外在反應,就是我的耳朵紅得特别快。
不用回頭看都知道關山這是想幹什麼。
一定是暖氣開得太足,我的臉也變得通紅。我想按住關山不安分的手,卻又舍不得這份溫存,于是我靈機一動,指着又快睡着了的小貓說我想給它起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