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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越關山的日記(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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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那些同學不太一樣,對于我的講述,她所抱有的并非獵奇式的唏噓,而是發自内心的悲憫。

這學期開學時,她格外高興,因為隻剩下三個多月的時間,她就可以脫離苦海了。

她告訴我,她不想留在S市,想把志願填得遠遠的,不回來了。

她認真設想了自己的大學生活,學校、專業,以及之後的工作,都一一規劃。

可就在我以為她的計劃會順利進行下去時,她忽然不見了。

開學第二周、第三周、第四周……我再也沒見到她。

不僅是補習班,我詢問了許優瑗的同班同學,他們告訴我,她連學校都沒再去過。

第五周,我知道了答案。

2015年4月1日的淩晨,許優瑗從跨江大橋上跳下,幾個小時後,兩位釣魚的大爺發現了她飄在江心的屍體。

那天,是她的十八歲生日。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她的同學說,她是得了嚴重的抑郁症,她的父母為此鬧到了學校,聲稱學校給學生的壓力過大,逼死了他們的女兒。但其實隻要稍微了解一點内情的人都知道,許優瑗喜歡學校勝過在家。

許優瑗的死在機構也引起了相當的讨論,長達一周的時間裡,她那個班的學生們都對此津津樂道。

但人就是這樣一種生物,在對出乎意料的死亡表達震撼的同時,那個人生前的模樣也會被大腦飛速抹去。很快,大家便都忘卻了。

隻有我,仍舊想不通。

她不該是這樣的結局,她該去高考,該去讀大學,她要去學法律,去做律師,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不該死在那個午夜。

我嘗試分析,忍着内心的酸痛,用理性分析這件事情的始末。

許優瑗的确有輕度的抑郁症,但那源于壓抑的家庭和繁重的學業,她絕不會因此選擇自殺——一個對未來有清晰規劃和強烈憧憬的人是不會輕易将自殺放在内心考慮之中的。

她一定是遭遇了某些極端的困境,它打散了她對未來和對自身的全部向往,徹底地改變了她的世界,使她痛苦,令她絕望,她的前路因為這件事完全熄滅,她别無選擇,隻有用最極端的方式結束這一切。

所以,那困境究竟是什麼?

我開始了調查。

首先,我要知道許優瑗的異常最先出現的時間。

從她的同學那裡,我得知她是從3月9日開始請假的。那天是星期一,而就在兩天前的星期六,我剛剛在機構的教室裡見過她。那時的她很正常,還從家裡帶來了零食分給我,和我聊了下最近剛上映的一部電影。

那麼問題隻能出在星期天——3月8日。

她們學校是周日晚上返校,她通常會在家睡個懶覺,下午一點來補習英語,在這兒留到晚飯時分,然後由家長直接送去學校。

她來補習都是車接車送,能接觸到的人太少,出現異常的時間大概率在補習期間。

那天不是我的班,我找到同事,得到的答案是:許優瑗照常來得很早,沒什麼異常,但那天樓下的同事請了假,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沒有到教室,不知道下課後的情況。

我又去找了當天有課的老師,她告訴我:因為是婦女節,機構老師有聚餐,所以大家都走得很早,下午四點最後一節課結束後,辦公室就空了。

“有哪個老師沒參加聚餐嗎?”我問她。

“嗯……是有幾個。”她努力回憶道,“化學的宋老師去和男朋友約會了,語文的林老師家裡孩子發燒,吃到一半就走了……還有,哦,還有英語的謝老師,他人沒到,但是給我們每個女老師都送了花和小禮物。”

“你看,就是這個!”她從辦公桌的一角拿起一隻星星形狀的玻璃罐子,裡面裝着用彩紙包裹的糖果。

我的喉頭兀地哽住了。“這個,能給我看看嗎?”我感到喉嚨幹澀,口腔中泛着苦味。

她把罐子遞給我,冰涼的玻璃弗一接觸皮膚,我的心便是一陣戰栗,險些失手将它滑落。

我竭力刻意自己洶湧的情緒,讓手指平穩地将罐子過渡到桌面上。在對方不解的注視中,我緩慢地轉身,一步、一步、一步艱難地朝辦公室外走去。

我見過那些糖果,還有那個罐子。糖果在許優瑗的遺物裡,而罐子——在我那裡。

4月1日,噩耗未曾傳來的早晨,我來上班時,它就放在我的保潔室門口,罐口紮着粉色的緞帶,精心系了一個蝴蝶結。

罐子裡裝的不是糖果,而是折紙星星。

那時我以為是誰不慎落下的,便收了起來,放在我的保潔車裡,等着失主來問,卻始終沒人來領。

原來,那不是誰的粗心大意,而是她向我發出的絕叫。

我幾乎是把自己摔進了保潔室裡,跪在地上,從抽屜裡摸出了那個罐子。手指變得如此笨拙,以至于花費了足足三分鐘才解開緞帶,打開瓶蓋。

從掌心溢出的汗水流到指尖,罐身變得濕滑無比,掉落到我幾無知覺的腿上。

我幾次重新拿起,嘗試從狹小的罐口摳出星星,始終未果,索性将它翻過來,将裡面的星星盡數傾倒到我向上翻起的外套上。

我顫抖着拈起一顆,狹小的空間裡混雜着洗滌劑和灰塵的味道,空氣被我的呼吸染得悶熱,汗水從額頭始,迅速沿着臉頰滑落到下巴。

我吞咽口水,不敢呼吸,麻木的手指一次次從接口處滑過,卻如何也無法将其拆開。

并非做不到,而是恐懼。恐懼存在于自己腦中的真相,以及真相背後她無人知曉的絕望。

我不記得自己用了多久才打開它們。窄條形的彩紙邊緣被手汗浸透,在它的中央,是許優瑗的字迹:

[3月8日下午四點半,謝正誠在3-108教室強.奸.我]

整整九十九顆星星,每一顆都是如此。

真相是淚,是血,是污穢是絕望——是根植于每個女性内心的噩夢。

我近乎窒息,眼前陣陣發黑,連握着紙條的力氣都喪失殆盡。

腦中僅剩的聲音是自己的呼吸,目光渙散,而後聚焦,而後再渙散,周而複始。

我隻想問老天——為什麼?

為什麼要一次次地打落我的情感?

為什麼要将我親近的人盡數斬斷?

我以為自己離開了大山,以為未來會是燦爛,可是為什麼,我所見的還是晦暗的死亡?

我在無聲地尖叫,在用靈魂呐喊,我想控訴,想報警,想讓施暴者付出代價。

可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一個飄忽在外的聲音在告訴我:沒用的。

那是我的理智。

許優瑗死了,3-108教室的監控是壞的,那天沒有目擊者,許優瑗悄悄丢掉了自己的貼身衣物。我們沒有直接證據,單憑這些紙條,遠遠不夠。

但我不會輕易放過他。

媽媽死了,我自欺欺人,阿姐死了,我渾渾噩噩,我總是被動地接受,從來沒下定決心争取過一次。

現在,我決定反擊。

謝正誠,我會讓你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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