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瘋的,也是隻奶狗,怕個什麼勁?”
“...陸哥那好像是有隻奶狗。”阿峰徹底醒了,一下子越過他媽超過去,趕緊拉開門,一隻髒兮兮濕漉漉的狗子從門縫鑽進來,咬住他的褲腳就往外扯。
“是嗎?是阿堂那裡的?”
阿峰不敢确定,白天還雪團子一樣啊...他媽踢了一腳他的屁股:
“狗都靈性得很!一定是阿堂出事了,趕緊的!”
他母親把他擠到一邊,葉黎立馬判斷出這話事的是誰,汪了一聲往外跑。
峰媽見它着急,半點不啰嗦,踩上拖鞋就往泥水裡蹚。
“靈性還是邪性啊,成精了吧...”阿峰嘟囔着追上去。
........
陸明堂在一片嘈雜中醒來。
從喉口到胸腔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他張了張嘴,微弱的氣聲淹沒在床邊的大嗓門裡。
“嗷嗚~”
他這才發現手臂邊上這坨軟乎乎的東西,是他撿來的狗崽子...耳邊的聲音靜了靜,旋即以更高的分貝響起:
“我就說是神狗吧!又是它第一個發現阿堂醒了!”
謝謝阿姨,不管是神狗還是狗神,都不在他的人生規劃内,葉黎本能地往陸明堂臂彎再擠了擠。
身為一隻救主的神狗,他在主人獲救的第一時間也得到了妥善的處理,一身泥漿已經被洗幹淨,也沒人在意他霸占了病人小半張床的事情,反正他現在做什麼事大家夥都覺得很有玄機。
葉黎無不同情地扒拉了下陸明堂幹裂的唇皮,這才有長眼的兩腳獸端水過來。
然而端水絲毫不影響她眉飛色舞:
“狗這東西最靈性,知道挑主人,不然這麼小的崽子,誰家不去偏偏賴上了阿堂!還曉得護主,天生的能耐!外面那麼大雨,這小東西就見過我家阿峰一面,居然就找到了,要不是它帶我們去找阿堂,天知道明天能出什麼好歹,這不是靈性是什麼?這簡直神性了!
不過歸根到底還是阿堂厲害,養狗都這麼行,從小就這樣,就沒有他不行的事情...”
“四姨...”
陸明堂頭痛欲裂,強忍着聽她從他小學考第一名的事情開始絮叨,在支離破碎的講述中勉強拼湊出這晚上的事情,訝異地看了看病床上的小狗,又望向正在街坊裡制造話題旋渦的女人。
四姨,阿峰他媽,此刻已牢牢把控了診所的話語權,話密的醫生都插不進嘴:
“讀書也是,學校裡老師把他跟眼珠子一樣疼,他打小懂事,誰見過三歲就開始幫襯家裡的孩子?”
作為陸明堂乖小孩好學生的佐證材料,葉黎開始共情他的尴尬,倒不是他成長路上也有這麼個直白的長輩,而是這位不知委婉的阿姨正在當事狗面前炮制謠言。
狗是真的狗,聰明也是真的聰明,但說他為了救主十秒沖刺了五百米就很離譜了,四姨似乎不清楚奧運會沒有狗的短跑項目。
“你瞧你瞧,還不好意思了,它聽得懂呢!”
此時足以看出老年人的娛樂生活是多麼匮乏,就一件一小時内重複三四次的破事還能引得滿屋追捧,叔伯聽得入神,四姨得以繼續添油加醋,阿峰卻已陷入呆滞...
出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他錯過了什麼細節?
.....
診所裡很吵,不符合病人恢複的條件,因為大雨,好些人家裡淹水,半夜了還在忙裡忙外,左右睡不好,都來湊熱鬧。
他們看着陸明堂長大,四姨說的時候都能接上兩句,弄得床上的人恍惚回到了過去,父母都沒去世,家裡常年鬧哄哄的。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大人在鋪子裡打麻将,他隔着薄薄的門闆在房間裡寫作業,門三不五時被推開,就有毫無邊界感的阿姨推着滿臉不情願的小朋友過來“向他學習”。
在孩子圈他這樣的應該怪招嫌的,但他居然是這一片的孩子王。
一個學霸一旦集齊了長得好看、性格穩重、還講義氣幾個優點,在男女老少任何圈子都能橫着走了。
誰都看得出來,他爹媽多以他為傲。
所以拼了命地,想為他掙出一條富貴路來,似乎完美的陸明堂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他們這對做父母的。
可是偏偏,最後隻留了一間殘破的老店給他。
陸明堂謝絕了叔伯們熬夜看顧的要求,堅持挂完這瓶水就回家,醫生說他肺部有雜音,現在隻是把燒退了,應該去醫院做個仔細的檢查,一樣被當成耳旁風。
他從小主意就正,加上後來事業有成,村裡的孤寡老幼幾乎全被幫襯過,是故在村裡一言九鼎。
他執意不肯的事情,沒人逼得了他。
早年葉黎就發現了他近乎獨裁的秉性,說好的征求民主意見,結果全是他的意見,直接給他氣笑了。
他家裡已經有個爹了,爹上面還有個爹,他就是不想給人當兒子,才單槍匹馬出來當爺的。
但現在好了,物種都換了,孫子都沒得當。
淪為寵物的葉黎隻得亦步亦趨地跟他回家,看着他搖搖晃晃的背影,開始思考下次找誰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