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廢話,我不找女朋友難道找你?你能跟我結婚生子?!”
“張威,我們已經完了……”
“是你完了,我還沒玩完呢!”他暴力地抓着阮明的頭發向後,踢着阮明的膝蓋,逼着他下跪。
阮明小小的喉結,慌亂地上下滾動着,發出小獸般凄厲的叫喊聲,吃痛地跪了下來。
“你幹什麼呢?!”
文予甯一聲大喝,皺着眉頭,幾步走了過去。
對方愣了愣,迅速放開了手,向後退了兩步。
“小文……”阮明喉嚨一陣巨痛,低頭猛咳了幾聲,險些吐出血沫來,再起身時,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自覺地流出了淚來。
“是你新男人?”張威上下掃視着文予甯,揶揄又不屑地看向阮明,“你行啊你,敢朝學弟下手了,他知道你是我們土木工程公用的坐便……”
随着一聲巨響,一拳猛然揮出,重重地擊中了他的面頰。
他一個趔趄向左滑出好幾步,差點兒摔倒在地,瞪大眼睛看向文予甯。
這樣的一流大學裡,敢直接揮拳相向的學生,曆來能有幾個?!
“你瘋了麼你?!哪來的山炮!”
他沖過去就跟文予甯對擂,你一拳我一拳過招。
“給他道歉!”
練過拳擊、跟黑人職業拳手pk過的文予甯,從沒把身上功夫卸下,幾下子就把他打得委頓在地,爬不起來,拖鞋都一西一東,飛到兩處。
“馬上給他道歉!”文予甯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
“為了這麼個賤人……你敢打我,我去校委舉報你!”
“你去吧,去講一講前因後果,說一下我為什麼打你,”文予甯薅着他的衣領,把他拎了起來,“我看看校委怎麼說,法律怎麼判?!”
“你、你……你是從哪來的,哪來的……”
他不敢再說山炮了,眼下跟文予甯面對面對峙,貼得很近,文予甯身上的Trench風衣材質硬挺有型,長及腰部以下,撕吧這麼半天,一絲褶皺都沒有。
Burberry經典咖色格紋,僅在領口翻折和袖口卷起時低調顯露,襯着這小子周身氣質非富即貴,氣焰又如此嚣張,不知道是哪裡的親貴,敢在學校動手。
張威看着、看着,就不敢再威風了。
眼神往邊上滑,滑到了那貼着牆站着、脖頸處通紅的阮明臉上,恨恨地嚷道:“對不起,對不起!行了吧?!”
文予甯丢開了手,嫌棄地撣了撣身上。
張威扭頭就走,一次也沒回頭。
“你沒事吧?”文予甯看着他嘴唇擦破和脖子的傷處,“快去校醫室看看吧。”
“沒事,小傷,”阮明擡手抹了抹嘴角,“讓你看笑話了。”
“這有什麼可笑的,”文予甯抓着他丢在地上的小筐,将散落一地的東西撿了回去,轉過身來,看到阮明滿臉的淚,一碰到他的眼神,又慌亂地轉了過去,低頭連忙用手背擦拭。
文予甯從兜裡掏出一包面巾紙,遞給了他。
阮明接過,背對着他,掏出紙來,撲在臉上,聞到了淡淡的清香味。
“喂,學長啊,我突然有事,不能過去了,不好意思啊,你們玩吧,回頭再約。好嘞。”
阮明轉過頭,文予甯已經把手機收了起來。
“不好意思,你是找我打球吧?”
“嗯,明天再打。我請你……”文予甯想了想,“公大南門對面,有一家清補涼,你想去吃嗎?”
“好哇。”
文予甯騎着自行車,緩緩馱着他往校門外走,經過學院街,路過香樟樹,看着那五花八門香氣撲鼻的小吃攤,又看到很多男男女女的情侶,最後,到了他和成澄星上大學以後,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這裡東西還挺好吃的,主要是有包間,很安靜,”文予甯說,“上回來他吃了不少東西,特别是書燒仙草,喝了兩杯。”
“那我也想喝兩杯,行嗎?”阮明可憐巴巴地說。
“沒問題。”
晚上這裡人少,包間很多都是空的,倆人挑了一個房間進去,文予甯将菜單推給他,讓他随便點菜。
他的心裡感覺就好像是撿到了一條挨欺負的小狗,現在領到收容處,喂點兒東西吃。
阮明點了幾樣菜,特别是文予甯推薦的燒仙草。
吃到嘴裡冰冰涼涼的,是甜甜的涼粉。
剛剛經受的刺激和驚吓,在喝了半杯甜品後,得到了安撫。
他感激地說:“謝謝你。”
“客氣什麼。”文予甯無所謂地往左右看,門是看着的,有人上下樓的聲音。
他在想,這些天,澄星有跟别人來過嗎?
“我和他在大一的時候,是室友,”阮明咬着吸管,低着頭,“睡上下鋪的室友。”
“哦。”文予甯點頭。
“他不是純粹的同,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反正,他看出我是了,最開始特别厭惡我,打了我兩回,還要搬出去,下學期的時候,又忽然跟我好了,我們處了一段時間……”
文予甯聳了聳肩:“臭直男都這樣。”
阮明抿了抿唇,歎了口氣:“大二的時候,我發現他有了女朋友,是咱們學校外語系的系花,長得很漂亮,是白富美……”
“啊?”文予甯納悶道,“系花眼瞎了啊?我還以為隻有你瞎了。”
阮明被他逗笑了,緩緩搖了搖頭。
内疚又慚愧地說不下去了。
“繼續吧,系花叫什麼名字,跟你們是一屆的嗎?”
“是,他們是在廣播站認識的,張威那個人,特别會撂,長得也很帥……”
“……哪帥?”文予甯忍不住,“不好意思,我真是看不明白。”
“像我們這種……男人,就是喜歡高大威猛的。”阮明嗫嚅着,聲音越來越小。
就像那天籃球場上缺人,他們都打算打電話找人了,阮明回過頭,卻看到文予甯在那獨自行走的背影,高高大大的,肩寬背後。
文予甯擡手支起了下巴,噢了一聲:“原來你們不看臉?”
“都看,視覺動物嘛,”阮明說,“但沒有臉的話,别的也能将就。”
文予甯點了點頭,笑了:“我能理解。”
“你……你怎麼理解的?”阮明看着他,他很怕文予甯輕視他,今天張威說的話,就那麼幾句,但他過往的一切,以文予甯那麼聰明的頭腦,想必得知了全部。
“這世上的男人,分成我這樣的,你那樣的,還有喜歡女人的,”文予甯說,“我這樣的,就喜歡漂亮可愛的男人,大小要跟我嚴絲合縫,抱到懷裡正好。你那樣的,喜歡壯漢、莽漢,能夠依靠的,還有大部分臭直男,喜歡精靈一樣的女孩。對吧?”
阮倪懵懂地看着他,愣愣的,仿佛看到一個全新的、以性别多樣、愛好多樣而分裂的世界。
可他卻沒否認,有些貪心地想,那“像我這樣的”,可能,你抱着也剛剛好。
随即點了點頭,歎了口氣。
“我好羨慕你男朋友。”阮明撂了撂剛剛幹透的頭發,向後仰了仰頭,紅腫的喉結,可憐地抖着,“我剛上大學時,才發現我是同,本來想找個人,好好戀愛,可惜遇人不淑。”
“這得靠碰運氣,”文予甯低頭喝着薄荷檸檬水,“沒人總是好運氣。”
“是啊,跟張威分了以後,我又找了幾次,發現他們隻能給我身體的刺激,并不是真的愛我,要我。”
他仰着頭,努力不落淚在眼前,可淚水在眼眶裡充盈太久,不用低頭,就順着眼角滑落,熱熱的,進到了耳蝸裡。
“别這麼絕望,”文予甯抓着他手腕往前一拉,将他拽了起來,阮明立刻淚灑滿面,“你先自愛,才會有人愛。”
他拽了幾張面巾紙,遞了過去。
“這個不香,你湊合着用。”
阮明笑了起來,接過紙巾,蒙着紅腫的眼睛。
“等我給你買新的,要特别香的。”
“清香就行,淡淡的,什麼事都過猶不及。”文予甯認真地糾正道。
“你真的很逗,”阮明笑了起來,心裡無端地酸澀,“你男朋友該多喜歡你啊。”
“可拉倒吧!”文予甯撇了撇嘴角。
二人待到夜裡11點多,才從包間走出來,下樓去,卻見一樓大廳開設了新的業務,正在露天地裡擺了好幾桌,泥爐燒烤。
滋滋啦啦冒油的串香味混合着冒泡的啤酒,周圍煙火氣缭繞,文予甯挑了個人少的過道,說:“趕緊走,這有煙……”
沒走兩步,卻整個人頓住了。
“哥倆好啊、三星照!四季财啊、五魁首!”
“六六順、七個巧!八匹馬啊、九常有!”
一桌身穿迷彩服的公大學生,七八個人,坐在小闆凳上,前面烤着冒油的肉串,地上空着橫七豎八的綠酒瓶子,正在熱氣騰騰、大聲叫嚷地劃着拳。
成澄星滿面笑容,在人群裡擡起了頭,瞪圓了眼睛,跟文予甯對上。
“誰啊?”阮明手裡拿着半杯燒仙草,因為文予甯忽然停步,撞在了他的後背處。
順着他的眼神,向前看去。
“你發什麼呆啊?!”林羽貘擡手,響亮地彈了一下成澄星的腦門,“該你出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