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奈何橋邊很不一樣。

衆鬼議論紛紛不說，連孟婆也是幹舉着湯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的尴尬模樣。

“小黑，孟婆是不是功力消減了不少？”一身白衣的的少年用手肘戳了戳身邊一身黑衣的青年，疑惑道：“都連喝五碗了，怎麼可能連菜譜都沒忘記？！”

被他叫做“小黑”的青年看也沒看他，譏諷道：“那女人前日還用湯把你迷暈了唔……”他話還沒說完，白衣少年連忙跳起來捂住他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

小黑無所謂地聳聳肩，自若道：“你與其操心孟婆的功力，不如想想怎麼提升自己的法力擺脫孟婆。”

他嘴上挖苦着白衣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睛卻半點沒離開奈何橋上的沈婵娟半步。

*

沈婵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青絲如瀑，媚眼如絲的孟婆問道：“還背嗎？”

孟婆沒好氣道：“不背了！”

沈婵娟大喜，以為自己能去投胎了，她腳還沒邁開幾步，就聽孟婆在身後中氣十足道：“小黑小白，把她拉走！”

她還沒反應過來，一個穿着白衣白褲的正太就不知從何處飄來，死死地抱住了她，嘴裡念念有詞地大喊：“小黑，快來！别讓這女人跑了！”

他人看着很年輕，力氣卻是極大。她被他這麼箍住，連動也動不了。

聽到他這話，沈婵娟更是無語至極。

誰跑了？還有，誰能跑？

聞聲趕來的黑衣青年略帶歉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毫不遲疑地用一柄黑得發亮的手铐铐住了沈婵娟。

那手铐極冷，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所制一般，一戴上，沈婵娟就感到一股一股的涼意直往身體裡鑽。

小黑牽着沈婵娟的鐐铐，小白和她并肩着走，一前一右圍住了沈婵娟，讓她想跑也無路可跑。

奈何橋、孟婆、地府标準配置，還有這黑白雙色的兩位。

如果她猜得沒錯，這二位想必就是地府鼎鼎有名的陰差，黑白無常。

沈婵娟老實地跟着他們，本想借機問問要去哪，但一開口，話還是拐了個彎：“你們就是黑白無常吧？”

“不錯，你不算笨。”小白頗有些倨傲地看着她，隻可惜他剛到沈婵娟肩膀，這番神色倒不顯得冷酷，反而十分好笑。

沈婵娟憋着笑，問出了她最想知道的問題：“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不像小說裡寫的那樣，吐着舌頭在地府遊蕩？”

話音剛落，她的腦袋一痛，是小白跳起來狠狠敲了她一下。

小黑無語地看着他，卻沒有說話。

“你看的都是什麼年代的話本，現在地府早就大變樣了！”小白抱着雙臂，神情得意。

沈婵娟忍住笑意，遞了個話頭：“怎麼說？”

小白伸出一根手指：“首先，成天吐着個舌頭抓鬼，你們這些人類都不怕我們，成何體統？！”

原來是因為這個，沈婵娟摸了摸下巴，看來這個白無常還蠻可愛的。

不過她覺得，來投胎的鬼不怕他們，倒是與舌頭無關。他們兩位個頂個的帥氣可愛，任誰都不會怕的。

隻見小白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舌頭是黑白無常的隐私，怎麼可以随便吐露！”

小黑沒忍住，在一旁翻了個白眼拆台道：“難道不是因為上次吐舌頭故意碰别人，被鬼相懲罰，拽着舌頭飄了十裡地嗎？”

“才不是因為這個！”小白氣憤地狡辯着，手卻很誠實地要去捂小黑的嘴。

眼見黑白無常即将扭打起來，沈婵娟适時分開他們，疑問道：“鬼相是誰？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個……鬼。”

小黑率先停手，向她解釋道：“用你們人類的話說，鬼相就是我們陰差的上司。鬼相司陰差，陰差管地府雜事。當然，也負責人間喪事，俗稱收屍。”

沈婵娟點點頭表示明白，終于問出了本該最先問的問題：“那我們現在是去哪裡？”

小黑神色淡淡：“東城。”

“東城是哪？”沈婵娟聽說過陰曹地府，卻從未聽過什麼東城。

小黑冷然地睨她一眼，才慢慢開口：“人死入地府，地府廣袤，鬼相将其三分：地獄、陰司、鬼城。陰司乃地府陰差機構，說成你們人類理解的，相當于是地府的鐵飯碗和編制。鬼城是特殊鬼口的居住之所，以忘川河為界，分為東西南北四城。”

地府也有編制和鐵飯碗啊？沈婵娟無語地擦了擦不存在的汗。

不過，她更在意的是“特殊鬼口”這四個字：“我為什麼是特殊鬼口？”

“因為你沒辦法投胎。”小白沒好氣地接上話，他剛被小黑揭了老底，還氣着呢。

看着沈婵娟不解的神色，小白歎了口氣。

新鬼就是麻煩！這也不懂那也不懂！

他天天重複這些地府規矩，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雖然這麼想，但小白還是耐心地解釋道：“其實剛才就算我不攔你，你也走不下奈何橋。”

沈婵娟一愣：“為什麼？”

“人有三魂七魄，魂魄圓滿者來奈何橋飲孟婆湯，一碗孟婆湯，忘盡前塵事，這是轉世的前提。可你喝了那麼多孟婆湯也忘不掉凡塵事，這是有業未消。”

有業未消？！

可沈婵娟一介平民百姓，并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孽，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業要消。

“陰司規定，凡業未消者，入地府四城，賺足陰時準回家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