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一點，沈婵娟還在廚房打發面糊。

明日，便是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

作為地府裡最重要的節日，中元的熱鬧甚至能與人界的春節比肩。從這日零點開始，地府就打開了與人界的通道。黑白無常這些陰差要從子夜開始加班，去人間抓捕遊蕩的殘魂和髒東西。

而這一天，連接上人界的地府将迎來一年一度的日出，四城的鬼們也将徹夜不眠，從零點守完這一整天。

日出日落，對于人類來說不過稀疏平常，但對生活中地府的鬼魂來說，卻是難得一遇。他們放棄飄行，踏實地落在地上，用自己的身高去丈量與天幕的距離，就好像自己還活着一樣。

不過，中元節對别的鬼是放假，對于沈婵娟來說，卻是大賺一筆的良機。

中元之日，肯定有不少鬼會來到集市拜梧桐看日出，而站着等了幾個小時的、饑腸辘辘的鬼，此時聞到一陣甜蜜溫暖的香味，該當如何？

想到手到擒來的客流量，沈婵娟不語，隻是一味地打面糊。

她将黃油、雞蛋與牛奶混合均勻，把常用的細砂糖換成了栗子蜂蜜，而後倒入泡打粉拌勻，再将低筋面粉篩入後放入鹽與香草精調味。将其封上保鮮膜後，放入冰箱冷藏兩小時。

“叮鈴鈴——”

沈婵娟伸手把鬧鐘按掉，精神百倍地從床上爬起來，收拾好出攤的東西，往百鬼集市而去。

小沈美食攤，在七月十五的淩晨三點正式開業。

“沈老闆，今天吃什麼！！”

沈婵娟拿出兩個圓形的黑色機器。

“華夫餅機？！”

“我靠，愛吃華夫餅的鬼有福了！”

“論我在沈老闆這能看到多少廚具……”

沈婵娟将一勺面糊倒入華夫餅機中，均勻攤開後關蓋，上火烘烤，華夫餅機裡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沈婵娟估摸着火候剛好，掀開了華夫餅機的蓋子。

剛出爐的華夫餅呈現出焦糖的色澤，菱格飽滿，帶着微微的甜香。将其分成兩份放入盒中，淋上巧克力醬，擠一個漂亮的奶油花，放入新鮮的藍莓和草莓，一盒熱乎乎的蜂蜜華夫餅就做好了。

“好香啊，聞起來甜甜的。”

“這種華夫餅和我之前吃的不一樣诶。”

“我覺得這種好吃！吃起來是硬硬的口感，特别脆特别香。”

“你這翻面翻太快了吧？”

“我感覺剛剛沈老闆過了一會才翻面的。”

餅糊已經提前打好，所以沈婵娟今天也開放了DIY模式。

衆鬼覺得，華夫餅機在手，壓個華夫餅不是易如反掌？

正在壓餅的言喻曉呵呵一笑。

天真，實在是太天真了。

她學着沈婵娟的樣子倒入餅糊後關蓋，覺得烤得有點慢，便把火開大了些。沒多久，華夫餅機裡“滋啦滋啦”的聲音就讓她心驚肉跳。

這機子不會炸吧？言喻曉有些擔心。

見她躲得老遠，沈婵娟無奈：“都在地府了還怕死嗎？”

不知為何，言喻曉居然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

“聽起來吓人但不會炸的，别擔心。”沈婵娟見她擔心，分神補了一句。

很快，新的難題接踵而至。

那華夫餅機的蓋子黑黢黢的，根本無法看清裡面的華夫餅烤得怎麼樣了，言喻曉看着燒了好一會的機子，心裡忐忑。

出于一種“沈老闆行我也行”的心态，她一言不發地看着火，盤算着剛剛沈婵娟究竟烤了多久。

“妹子，我提醒一下啊。”

言喻曉回頭。

“我也不确定看錯沒。”

言喻曉疑惑。

“你到現在是不是還沒翻面啊？”

完了。

言喻曉手忙腳亂地翻了個面，打開蓋子一看，朝火的那一面果然焦黑如碳。

她老實地把鍋還給沈婵娟。

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

大排長龍的隊伍逐漸縮短，淩晨四點也如約而至。此時地府大開祀箱，收取人界燒來的紙錢。

陰律司把收到的紙錢按照各鬼的名字登記好，根據地府戒律的計算公式，用不同的系數把紙錢折成陰時，發放到各鬼的初始陰時存儲工具中作為津貼。

而收到人界來的、沾有活氣的陰時，鬼的心髒處将亮起星芒。

在地府，這顆星芒既像是生日蛋糕的蠟燭，也像一條思念的紅線。前者讓徘徊地府的鬼魂們知道，寒來暑往，又是一年，而後者，則連接着生命與死亡的終點，雖然遙遠，但從不曾斷裂。

漸漸地，隊伍裡的鬼們心口處紛紛亮起星芒，放眼望去，整個百鬼集市仿若浩瀚銀河，亮起星芒的鬼們則如銀河裡的點點星辰。

而璀璨的銀河中間，一塊不起眼的黯淡持續了很久。而暗淡之處，正是沈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