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咻地降下去了，集市人潮裡的鬼們都換上秋裝，此時正值晌午時分，滿室的歡聲将店内烘得喜氣洋洋。

劉語凡一連來了好幾日，今日徘徊許久，終于在此刻推門而入。

今天，今天一定要厚着臉皮去問沈老闆。

“老闆，要一份蝦餃和福鼎肉片。”

很快，蒸得透亮的蝦餃和肉片就飄到劉語凡面前。

那蝦餃皮極薄，表皮蒸得晶瑩剔透，能看到内部飽滿的紅蝦仁。福鼎肉片的熱氣帶起來一陣香油味，滿滿當當的肉片和着翠綠的蔥花香菜，看起來就令人胃口大開。

劉語凡暫且抛開心裡的忐忑，享用起眼前的美食來。

蝦餃的皮軟而Q，一咬開，燙而鮮的湯汁就在嘴中迸開，細細的筍幹香脆，大顆大顆的紅蝦仁嫩脆，劉語凡一口一個，吃得滿心酣暢。

這蝦餃内的湯汁很鮮，為了符合蝦仁的調性，沈婵娟在皮凍中還加入了打成泥的魚肉，使海鮮滋味相和，多一分海味。

而另一道福鼎肉片，肉片滑嫩，大小也很好入口，湯底放了紫菜、蝦米、黃椒和切細的姜絲，鮮中帶一點陳醋香，很有閩南的調性。

往常劉語凡吃福鼎肉片，吃了半碗便覺得口中發膩，但這碗卻不同，沈婵娟對肉泥調了味，減少了純肉帶來的葷腥和膩味，又強調了湯底的豐滿滋味，更加爽口。更别說劉語凡還配了蝦餃，兩相交替下，碗内的肉片很快便被一掃而空。

此時店内人還很多，劉語凡吃得很飽，隻是看到另一桌的黑椒牛扒、辣炒筍幹和糖水，又沒忍住點了今日的輪換——楊枝甘露。

雖然室外冷了不少，但劉語凡乃“冷天吃雪糕”教教徒，這點糖水根本不在話下。

更何況，冰冰的糖水怎麼會有熱量呢^_^

楊枝甘露的做法相當簡單，将西米煮至透明，放入冷水中備用。把芒果切成兩半後，劃出漂亮的芒果花，取出芒果丁，剩下的加入西柚，用料理機打成泥，倒入椰奶中拌勻，下入西米、芒果丁和紅西柚，擺上幾片薄荷葉，黃燦燦的楊枝甘露就可以飄到劉語凡面前，供她享用。

用勺子舀一勺糖水，外加一塊金黃的芒果丁，送入口中。

冰，甜，細，爽。

劉語凡閉了閉眼睛，享受着芒果和椰奶的在舌尖跳舞，西柚的香味仿佛共舞的音符，如此和諧，又如此自然。

她在店内坐到賓客散盡，那碗楊枝甘露還有薄薄一個碗底，劉語凡不舍地将它喝完，端着碗走到後廚門口，敲了敲門。

沈婵娟擦淨手打開門，門外赫然是略顯忐忑的劉語凡。

沈婵娟笑了笑。

“老闆，我來送碗。”

沈婵娟：“放在那裡就好。”

見劉語凡更窘迫了些，沈婵娟體貼道：“是有事找我嗎？”

劉語凡順勢點頭，隻是紅着臉，有些怯怯的模樣。

沈婵娟耐心地等她繼續。

劉語凡不好意思道：“老闆……我、我是想問問……店裡還招員工嗎？”

她的聲音甚至有點顫抖，說到“員工”時，又底氣不足地低下去。

沈婵娟笑意漸深：“你想來給我打工嗎？”

劉語凡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想幫你，也想跟着你學手藝。”

“為什麼？”

“因為沈老闆很厲害！”

沈婵娟被她的直白逗得直樂，面上卻不顯：“哦——原來是想當我的學生？”

劉語凡絲毫沒察覺沈婵娟的惡趣味，熱切地看着她：“很想！”

沈婵娟最終還是沒忍住，笑起來：“知道了。”

劉語凡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被面前的沈婵娟摸了摸頭：“你叫什麼名字？”

“劉語凡。“她雖然不知道沈婵娟在樂什麼，但看樣子，沈老闆應該不讨厭她，“文刀劉，言語的語，平凡的凡。”

“好。”沈婵娟溫和地叫她：“語凡。”

語凡。

劉語凡頓了頓，想起小時候春光明媚的下午，父母問自己：“囡囡，你知道人與人之間，是怎麼聯系在一起的嗎？”

那時她還小，還不能理解父母的意思，但會機靈地握住他們的雙手：“知道！這樣就會連在一起了！”

他們雙雙笑起來：“嗯，是這樣。更早一點呢？”

劉語凡不解，隻好捏了捏媽媽的手，想讓藏不住話的她告訴自己。

劉溪無奈地拍了拍劉語凡的頭，卻罕見地沒有替她回答。

劉語凡又捏了捏她，見媽媽沒有反應，她隻好跺跺腳，撲在母親的懷裡喊“媽媽！”

劉溪把她抱到懷裡，一下一下摸着她的頭發：“我們囡囡真聰明，說對啦。”

劉語凡去抱她的脖子：“怎麼就對啦？媽媽騙我。”

劉溪被她鬧得沒法，朝她嘴裡塞了顆橘子糖：“媽媽沒有騙你呀。”

劉語凡嘴裡橘子的甜味彌漫開，橘子的味道天然帶着暖洋洋的感覺，她自己也被太陽曬得熱乎乎的，那時她聽見劉溪說：

“語凡，媽媽叫你的時候，我們就聯系在一起了呀。”

劉語凡想起遠在人世的父母，想起橘子糖的味道，想他們寫給自己信的開頭，想他們原來沒有騙自己。

于是，她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這樣，人與人便聯系在一起了。

沈婵娟領她進了後廚，介紹了一下大體的布局和設施，教她又快又準地上菜，然後找一個能看到竈台的好視角，看沈婵娟做菜。

一聽看她做菜，劉語凡雙眼發亮，期待地看着沈婵娟。

沈婵娟無奈：“以後有你看的。”

劉語凡失落地點點頭，沈婵娟又故意道：“語凡，你在人間學廚學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