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楚忘殊扯出個笑容,“沒事,我現在習慣了。”
是習慣?還是麻木?
祝嶼白在心裡想。
“好了,你先在這裡吧,我想去看看外公外婆。”她交代祝嶼白。
“我能和你一起去嗎?”祝嶼白站在她面前詢問。
楚忘殊不解,“你去幹嘛,墓園又沒什麼好玩的?”
“你不是說我是你朋友嗎?作為你的朋友去祭拜你外公外婆,不可以嗎?”
“額……好像也行。”
祝嶼白:“那走吧。”
楚忘殊剛想去拿自己的包,祝嶼白先她一步,食指一勾,包已經到了他的手裡。
“我幫你。”見楚忘殊張口想說什麼,他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不用”,所以他提前開口,“就當我在這裡吃你的、住你的所做的回報。”
楚忘殊:“那我虧大了。”
祝嶼白:“沒辦法,我準備好賴着你了。”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為互相的冷幽默。
楚忘殊去從前常光顧的花店,挑了束新鮮的波斯菊——外公外婆最喜歡的花。
她雙手環抱着,走在路上,忽然發現還好有祝嶼白幫自己拿包,不然還不好拿。
周遭人來人往,兩人慢悠悠走在街上。
街邊3D大屏上播放着熊貓啃竹子,燈光灑向路上的人們。
楚忘殊透過抱着的兩束波斯菊,微微轉頭就看到祝嶼白半明半暗的臉。
去年這個時候,她風塵仆仆地從江州回來,買了一樣的花抱着去看外公外婆。那天是雨天,迎面駛來一輛車還濺她一身水。
此刻,身邊多了個祝嶼白。
感覺也不賴。
天色将晚未晚,在薄薄的暮色下,兩人抵達墓園。
繞過排排墓碑,楚忘殊來到外公外婆墓前,在各自墓碑下放了一束花。
她蹲下,盯着上面的照片,視線不知不覺變模糊。她低下頭,再次擡起頭又像沒事人一樣,隻是地上濕了個小圓點。
“外婆,我今天去了周奶奶家。周奶奶今年生了病,記性不太好。但你知道她問我什麼嗎?她問我是不是沒好好吃飯,臉都瘦一圈了……”
她笑了笑,如同像從前一樣伏在外婆膝頭唠家常,“我高中每周回來,總是你這樣問我。那時候周奶奶還老是和你争,說女孩子瘦點好看。”
“可是現在,你不會這樣問我了……”她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聽不見。
低下頭,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花束上。
外婆從前就是個很愛花的人,家裡的陽台上擺放着各式各樣的花花草草。
其中波斯菊,是外婆最喜歡的。
她說每次看到,都會想起楚忘殊,也希望楚忘殊像波斯菊的寓意一樣——快樂、自由。
說外婆說完話,她又挪到外公邊,擦拭着照片上的灰塵。
“外公,你之前總說我的字軟綿綿的,沒有勁兒,我這一年多每天都在練字,不知道你會滿意嗎?”她從祝嶼白手裡接過包,從裡面拿出個筆記本,翻開第一頁,是她抄寫的一篇古文,字體鐵畫銀鈎,對書法沒有了解的人也會覺得好看。
她過了一下,又接着說,“對了,你還記得粟裕嗎?就是我初三那年跟着你和周爺爺說要資助的那個小孩,他現在考上了很好的醫科大學,我們的微薄之力似乎沒有白費。”
和外公外婆聊了很久,她終于起身。
站起來的瞬間,腳因為長時間維持同一個動作而麻了一會,她踉跄一下,幸好一旁的祝嶼白扶她一把。
兩人走在墓園裡,此刻光線微弱,到處都是墓碑,風森然地刮着。
若是無關的人路過這,大多會害怕。
但楚忘殊不怕。
隻要一想到這裡有外公外婆,好像就安心了。
剛走出墓園,她淚水又擠滿眼眶,漂亮的眼睛裡蓄滿荒草橫生的思念。
視線模糊中,一隻手忽然撫上她的眼睛,她下意識閉眼。
淚水順勢被擠出,沿着祝嶼白的手指滑落。
“還是很想他們嗎?”耳邊是他的聲音。
楚忘殊想張口說話,卻發現喉嚨像堵住了一般,哽咽着什麼也說不出口。
她點了點頭。
怎麼會不想呢?那是承載着她童年記憶,以及為年少的她撐起通往世界的天空的人啊。
“跟我來。”祝嶼白拉住她的手腕。
楚忘殊不明所以,隻是下意識地緊跟着他的腳步。
走出一段路,祝嶼白放緩腳步,轉向楚忘殊,神神秘秘地說:“快到了,你閉上眼睛,不許偷看。”
楚忘殊聽他的話,閉上眼睛。
半天沒有動靜,她睜開,祝嶼白一副“我就知道你會偷看”的表情看着她。
楚忘殊:“……我隻是奇怪怎麼沒有下一步了?”
祝嶼白沒說話。
“好好好,那你蒙着行了吧?”楚忘殊邊說邊拉祝嶼白的手擋在她眼前。
“哦,其其實……好。”祝嶼白難得結巴,她閉眼的時候睫毛掃過掌心,他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祝嶼白一隻手被楚忘殊抓着,一隻手覆在她眼前。
兩人維持這樣的姿勢走着,終于,祝嶼白的話響起:
“好了,睜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