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隻燃兩盞油燈,視線昏暗,好在她不怕黑,尤其當鬼那幾年,畏光得很,平日裡隻敢鑽向暗處,坐在床榻邊,伸手摸了摸,被褥濕冷沉悶,冷的錐心刺骨。
她自小衣食住行都頗為嬌貴,尤其是這住宿一事上,睡前要是沒有熏香暖被,怕是難以安寝。
汀芷心疼自家娘子,想去随行的馬車中尋些熏香,奈何暴雨傾盆,如水簾般阻隔出路。
江容也心疼汀芷,讓她不要貿然出門,地濕路滑要是不小心摔傷,這夜恐怕就難熬了。
“我沒事,就将就一晚吧,你和我一起睡。”
閃電一瞬将屋内照的亮如白晝,而後雷聲如同巨鼓,震得怕人。
馬匹嘶鳴,不安的晃動身體,被這雷鳴雨夜吓得不輕,躁動不安隻想脫身逃跑。
汀芷被吓了一跳,怕得往她懷裡鑽,江容輕拍着她的後背,“沒事,沒事。”
“……”
裕王早在寺内住了三天,平日生活用品一應俱全,他坐在窗邊,将将窗子支開一處縫隙,偷聽着外面動向。
西廂那邊早早熄燈安寝,隔着長廊看到盡頭處的房間裡微弱的光芒,蕭顯垂眸看向手中香囊,燭火映在鎏金外殼上,折射出一抹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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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廂盡頭,門外傳來敲門聲,汀芷趕緊走過去,警惕詢問,“是誰?”
陸遺端着托盤回答道:“裕王遣我來給江娘子送香囊。”
香囊?
蕭顯又想幹什麼?
“我家郎君說,夜晚寺廟更深露重,被褥寒涼,恐娘子不得安寝,故遣我來送此香囊,熏香暖被。”
陸遺按照早先交代的話複述出來。
裕王要是送其他物件,她勢必是不肯收的,這香囊對于旁人用處不大,但對于此時的她來說,無異于雪中送炭。
示意汀芷接過來,她上前幾步,“替我轉達裕王,贈香囊的恩情,濯雪不勝感激,懇請再記一次,來日必将報答。”
“是。”陸遺作揖行禮,轉身離開。
鎏金花鳥紋香囊形體似球,小巧精緻,中有兩環維持平衡,以保證燃香不會傾斜撒出,她聞了聞,旁邊小匣子放的是寺中常用的檀香。
汀芷用油燈點燃檀香,開始熏香暖被,江容望着桌上如豆的火光,不由得眯了眼。
這裕王手段到是高明,連她睡覺必須熏香的閨閣細微小事都打探到了,想來在她身上花費的心思不計其數。
上輩子栽在他身上,真不怨她。
這般真情實意的表達,細微末節的照顧,哪家娘子能不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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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鐘響起,江容才醒來,昨夜伴着暴雨雷電,卻得一夜好眠。
雨後清新的空氣透着窗戶傳來,幾隻鳥兒在窗外樹上叽喳,像是在讨論昨晚的雨勢。
汀芷打了泉水端來,“後院的柴都淋透了,方才我是這燒了好幾次都隻起了煙不起火,所以隻能委屈娘子用這冷水了。”
江母的咳嗽聲從門外傳來,江容示意她先将水盆放下,起身去門口迎一下母親。
錦帕抵在唇前,母親一陣劇烈的咳嗽,面容倦怠,想必昨天休息的不好。
見她出來,捂着錦帕上前幾步,将她打量一番,“可休息好了?”
江容點了點頭,“好了。”
江母讓仆從套馬裝車,準備返回。
家仆一路小跑趕來報信,“夫人,不好了,馬匹都跑了。”
“?”
家仆又詳細的複述一遍,語氣焦急,“應該是昨晚打雷下雨馬兒受驚,現在掙脫繩索不知道跑哪去了。”
“這可如何是好,普元寺地處偏遠,派人傳信回家再套馬過來,又需幾個時辰。”
剛巧陸遺正在收拾馬車,蕭顯站在車旁,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禮貌上前詢問,“夫人與娘子可是回長安?我可以順道帶你們回去。”
“原來是裕王在此。”江母看見裕王趕緊行禮,這才知曉釋因大師說的其他施主是他,“馬匹無束至此困境,那便多謝裕王。”
江容了然,跟着江母行了禮,咬牙切齒道:“多謝裕王,自家馬匹不乖覺,被這暴雨吓破了膽,不似裕王家的馬匹,身經百戰,淡定如常。”
“……”
裕王知道這小手段瞞不過她,但就算猜到使他使壞又能如何?不還是得靠他的馬車才能回去。
江母安排仆人趕緊去收拾行囊,帶着江容打算回屋内等候,隻聽不遠處馬蹄聲響,一人快馬揚鞭,雨水四濺渾然不覺,在寺門口翻身下馬,快步跑進來,慌亂傳話。
一見裕王便跪倒在地,“裕王,方才宮中來信,昨夜暴雨引來天火,天火……天火竟将太廟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