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望着蕭顯的眸子顫了顫,眼神震驚,參雜着許多情緒,紅唇抿着,指尖不自主的顫抖,身體向後傾斜,想盡量的遠離他。
不管是他真的預知,或是他随口的玩笑,亦或是他帶着前世記憶,這句話對她的沖擊性、侵略性極強,仿佛像是在說,“你的死期到了。”
她努力在他面容上找到玩笑或者揶揄的神色,仔細探究細微表情,但最終半分都未尋得。
與此同時,蕭顯的黑眸微閃,表情正色,他在試探,試探她是否對他真的無意。目光鎖在她的身上,目光一寸一寸的打量,想從細微之處了解她的心思。
他們目光都落在對方身上,認真的神色像是世間摒除萬物,隻餘二人般。
托盤上的銅錢太滿,陸遺沒拿穩不慎滑落一枚,墜在木制地闆上,發出“當”聲響。
在場人多,她回神,現下不能與之對峙,再問下去恐是不妥。
江容明媚的眸子掩下神色,颔首斂眸,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笑比哭還難看,“裕王說笑了,白日夢當不得真。”
“……”
被蕭顯一打攪,江容沒了去東市逛街的心思,讓人套了馬車就回府。
剛進門,就見到兄長站在院中,她提着裙擺快步上前,語言輕快,“阿兄你回來了?”
“今日是端午,國子監放了假,上午我和同窗一起去曲江池看龍舟賽來着,這不剛到家見了阿耶阿娘。”江湛說道。
“你也去了看了龍舟賽?”江容回想了一下,沒在曲江樓見到他,難不成他一直待在包間裡沒出來?“我也去了,怎麼沒看見你?”
“前幾日忙忘了,沒在曲江樓訂上位置,便在池畔看了會熱鬧,”江湛一身白色長袍,暗繡蘭花紋飾,低調又不失雅緻,他試探道:“聽說曲江樓今日押注,裕王拿了頭籌?”
“是啊!”一提起這事江容就覺得懊惱,明明她早知道十一号會赢,竟然沒想起來去下注,“滿滿一大盤的銅錢,得有好幾貫錢。”
“你在曲江樓遇見了裕王?”江湛敏銳的捉住話裡的訊息。
一不小心說漏嘴了,她壓低聲音和他說:“我是見到他了,但請阿兄幫我隐瞞,最近不知為何總是能遇見他,要是阿耶阿娘知道了,又該擔心我了。”
“阿兄也擔心你啊!”江湛在外讀書,一回家就聽說父母在為小妹擇親,擇親人選尚未定下來,但聽說她近日總是頻繁去見裕王,“你和我說實話,真的是偶然遇見的?不是你主動去見他的?”
這話是阿娘托他去問的,阿娘怕自己問她不肯說實話。
江容一想到蕭顯腦袋就嗡嗡疼,長歎一口氣,就差發誓般認真道:“真不是,我對裕王無意。”
“那就好。”江湛明顯松了一口,囑咐道:“那你近日躲着點裕王,别讓他總來找你。”
她當然想這樣,隻是這裕王總是神出鬼沒的,加之她現在懷疑蕭顯也有上輩子的記憶,平日動向與前世不一緻,導緻她沒法控制。
自從工部侍郎陳豫在大理寺獄中自盡,皇後被禁足,鎮遠侯被降爵一等,燕王便閉府不出,燕齊二王的鬥争表面上進入停滞階段。
裕王蕭顯身為第三方勢力,不知道如今充當什麼角色,讓人猜不透。
皇後素衣脫簪跪在禦前,手捧陳氏丹書鐵券時,淚涕俱下言明陳豫已被逐出家譜,陳豫之禍不應牽連陳氏家族。
明帝明顯動怒,甚至起了廢後的心思,後來是長居佛堂的太後出面,才堪堪保住了皇後之位。
帝怒未平,暫時禁足。
端午佳節,不知為何,明帝主動解了皇後的禁足,與其一同出席端午家宴,燕王收到消息第一時間便進了宮。
距離齊王和陳若儀的大婚隻剩下三日,這婚事已是闆上釘釘,燕王與齊王的氛圍越發微妙。
夾在中間的鎮遠伯陳家到底意在哪家,是會從一而終堅守燕王?還是為了三代為後的榮光選擇齊王?
這是全長安都焦點。
前世這場婚禮辦的十分風光,十裡紅妝,百擔嫁妝,吹拉彈唱繞城一周,引得萬人空巷,就算是公主出嫁,也不過是這樣的排場了。
在江容的記憶中,還有一事更為重要。
距離邊關戰報傳來不足一月。
随着邊關戰報一起來的,還有前世的鎮遠侯、如今的鎮遠伯上書,主将少将皆受傷無法帶兵迎戰,請求陛下再派主将。
明眼人都知道,這個主将人選就在皇子間。
鎮遠伯鎮守邊關二十年,他帶的兵若非更強的背景與能力,就算鎮遠伯幫忙,短時間怕是難以服衆。
她記得,戎國此次進攻并未使出全力,隻是試探一戰,所以以鎮遠伯的能力,絕對是可以打赢這場仗,上書要求令派主将,無疑是将這頭等軍功拱手相讓。
此次婚儀過後,燕王與齊王皆是鎮遠侯府的姻親,無數雙眼睛盯着他,看他如何做出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