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顯面色淡淡,“不必多禮。”
轉頭擡眸對林懷明說:“林伯伯,我是來尋縣主的。”
“阿妩在疏桐院,你自己去吧。”江容是府上常客,路都熟悉,林懷明笑着應答。
擦身而過,蕭顯的目光停在她身上一瞬,轉而不着痕迹的挪開,目光正色透着探究。
莫不是她人前人後兩副面孔,人前乖巧知禮,人後伶牙俐齒。
來不及探究為何蕭顯為何在此,江容一路小跑趕去疏桐院,到時來不及寒暄,第一句話就問,“朝陽長公主病重,你可知曉?”
“知曉。”靜和縣主端坐在銅鏡前,望着鏡中的面容,拂了下鬓邊的碎發,面容沉靜,唯有微紅的眼眶出賣了她,“方才裕王來此,和你說了同一件事。”
江容心頭一緊,連忙詢問,“怎麼說的?”
靜和縣主透過銅鏡看向身側的江容,“他說”——
“時下與戎國情勢緊張,朝陽長公主病重,時日無多,無論其能否歸國,都需再派和親公主出使,陛下沒有适齡公主,定會選擇宗室女代替,靜和縣主居長且尚未定親,恐危矣。”
“……”
江容從長公主府出來時,裕王的馬車還停在門口,她讓汀芷去問門口的小厮,小厮答道:“裕王說馬匹無力,便送去先喂些草料再走。”
江容瞥見蕭顯藏在紗簾後的黑眸,瞬間就明白他是故意的,近日她不常出門,他就用這種方式堵截。
“咱們的馬匹有力,不需要喂草料,現在就套馬回去。”
轉身背對裕王馬車,徑直走向自己的馬車,剛要上車,錦袍的衣擺擦過她的裙擺。
馬車遮住身影,過路的行人看不到他們離得很近,準确來說是蕭顯湊得很近,衣角糾纏,影子都顯得暧昧。
衣袖下,江容白嫩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緊。
大庭廣衆之下,他湊得如此近,都不知道男女有别應當避諱嗎?
蕭顯沉聲開口,不似往日的俊朗底色,反而有些壓抑,“江娘子為何來此?”
方才在馬車中,他仔細回想了下這段時間江容對他冷漠疏離的态度,心下有個猜測,他是帶着記憶重生的,莫不是她也擁有記憶?
如果江容也擁有記憶,不應該對他如此避之不及。
前世二人是恩愛夫妻,雖然他求娶之時心有算計,但夫妻相處卻是真心相待,從未讓她知道成婚啟于謀算,怎會引得她如此疏離怨怼?
難不成是因為那緻死的暗镖?
那暗镖來曆隐蔽,前世他就派人探查,隻是餘年匆忙,幾番追索下,隻尋到一個叫觀潮閣的組織,而那背後之人,究竟是誰猶未可知。
“臣女與縣主是閨中密友,來尋她理所當然。”
江容覺得他這話問的莫名其妙,“反倒是裕王,為何來此?”
他為何來此?
自是為了消除隐患。
但他可不能這麼說:“我奉命暫代工部侍郎,來尋林尚書詢問些事情。”
回想前世,他剛領兵出征戎國,江容的表兄崔臨為了準備科考江府借住,在他不在長安的日子裡,二人朝夕相處,情誼非常,私情慕慕。
江夫人更是對崔臨十分滿意,有意擇婿。
他本想此戰結束後,多與江容接觸些時日再談婚嫁,不料半路殺出來個崔臨,将他的計劃打亂,好在他謀篇布局較早,搶占先機的求聖旨賜婚,才得姻緣圓滿。
婚後從江容口中得知,崔臨和靜和縣主曾被家中長輩口頭議親,礙于崔家落敗才暫且擱置,若是婚約既成,從源頭解決/情敵,他便高枕無憂。
蕭顯眼中,她嫁入裕王府,崔臨對她的情意未減,惦記觊觎,時常約她出府見面,每次回來她都神色感傷眼眶微紅,很是傷情,他都差點感覺他像是棒打鴛鴦的罪人。
在她亡故後,崔臨還時常祭拜,為念故人,終未娶妻。
左相議親的三人,在他眼中不過是平庸之輩,不足為懼,真正讓他有些擔憂的,是這博陵崔氏最為端方雅正、姿容俊朗的崔臨。
一想到他在王府枯坐苦等江容回府,一副怨夫的可憐模樣,心口就泛酸的厲害。
他絕對、絕對不允許此事再度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