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慕十一的，是慕漾的愣然。

不大的空間裡，二蟲對視着，誰都沒有繼續開口說話。

令人不安的寂靜像鋪張開來的海水淹沒了慕十一努力張縮的肺部，讓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感覺無比的困難和煎熬。

慕十一從沒覺得時間每一秒鐘走得如此緩慢，牆上每一刻複古機械鐘的滴答聲都好似千斤重錘般擊打着慕十一破碎的心髒。

該死的，誰把那個破鐘挂上去的！

慕十一愠怒地為自己的不安找了個微不足道的發洩口。

但這點小小的情緒宣洩無法讓他鎮定下來。

反而更加提心吊膽，好似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胸口，令他無比窒息。

“雄主……”

平日裡生人勿進、高高在上的王蟲此時垂下了頭顱，主動打破了這難以呼吸的沉默和對峙，顯得卑微可憐。

慕十一在慕漾面前低聲祈求道，

“雄主……你……你說句話，不要不理我……”

他喃喃自語，聲音哀戚，神色小心翼翼，“對不起，雄主……我不該質問你的，我隻是不想你再這樣疏離的對我……”

“不要不愛我……”

絕望和死寂漸漸爬上慕十一的臉龐，讓他顯得灰敗而蒼白。

他為什麼要忍不住去捅穿那層窗戶紙，為什麼要和慕漾把事情全部挑明？！

自責、悔恨、茫然無措……種種複雜的情緒在他的心裡橫沖直撞，讓他的眼圈殷紅，緊咬着的薄唇滲出絲絲血迹。

直到慕漾飽含薄怒的話語落在他的耳邊——

“站起來！不許跪着和我說話！”

慕漾利落地翻身下床，粗暴地揪住慕十一的衣襟。

身形高大挺拔的軍雌順着慕漾的力道被輕易地拽了上去，毫無抵抗之色，順從地像羊圈裡的小羊羔。

“慕十一，你搞清楚一件事情，”慕漾似是咬牙切齒似是無奈歎氣，“我現在是在幫你，你明白嗎？”

慕十一面色悲涼，低聲重複道，“幫我？”

他的眼睛像是被點燃的火苗，倏然亮了起來，“那你是因為還愛我，所以才幫我的，對嗎？”

慕十一輕輕地反握住慕漾的手，仍保持着被制服的謙卑姿态，語氣卻極為執拗，“對嗎？”

他迫切的想要一個答案，就像一個快被淹死的人拼命抓住那根救命稻草。

哄哄我……雄主……就算是騙我也好……

慕十一鋒利的犬齒狠狠地咬破了柔軟的下唇，口腔裡滿是滲出的血腥味。

他的眼眸此刻亮的吓人，似乎有兩顆璀璨的恒星在裡面熊熊燃燒。

慕漾深吸了一口氣，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冷，“不是。”

不是。

這兩個字蓦地化作一把鋒利的刀刃直直地插向慕十一的心髒，

惡毒地攪動着每一寸跳動的血肉。

随着心髒的躍動，冰冷的刀刃生生剜出一大塊血淋淋的肉來，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戰栗，幾乎快站不穩了。

“為什麼不能騙騙我？”

慕十一隐約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騙騙我，你想要什麼，都可以輕易得到……權力，财富，永恒的地位……”

“慕十一，你先冷靜一下再聽我說吧。”慕漾放緩了語調。

“你喜歡什麼星球，我都可以給你打下來，送給你。

你喜歡奢靡的生活，我就給你建一座全星際最華麗最昂貴的宮殿。

你喜歡亮晶晶的東西，我可以送你無窮無盡的稀有珍寶。

隻要你開口，你可以當整個世界最尊貴的雄子，伺候你的仆人可以從帝星排到邊境。

慕家也會因為你成為整個星際最有權勢的豪門望族……”

慕十一倉皇地望向慕漾，隻看到慕漾靜靜地站在那裡，眼裡沒有一絲情緒，冷得像高山上晶瑩的白雪。

慕漾原來是這麼冷的一個蟲嗎？

慕十一恍惚地想道。

他隻有這些東西了，能給慕漾的隻有這些了。

慕十一痛苦地踉跄了一下。

自己還剩下什麼可以留住慕漾？

還有什麼……

慕十一突然想起了他和慕漾初見時的場景。

對了，他還有這幅稍微可以入眼的身軀可以交給慕漾。

他緊緊抿住了蒼白到幾乎沒有血色的薄唇，嘗試着緩慢開口，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他試圖用自己曾經最鄙夷的方式引誘着雄蟲，想要激發出對方埋藏在心底裡最陰暗的淩虐心态。

沒關系，無所謂用什麼方法，隻要慕漾能留在自己身邊，自己死在他手裡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