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行有虧的帝王怎配祭神!他支棱不起國運!
他會觸怒神明,使得神明降下狂風暴雨。
除非太史那出了纰漏,否則絕不可能斷錯。
又或者,有人與太史勾結,隐瞞日蝕的消息,要在今日幹些謀逆的勾當。
牧荊想起溫貴妃說三千禁軍随皇帝出行,宮廷中隻留五百名禁軍留守。
也就是說,眼下宮廷的守備極為脆弱,而這五百名禁軍沒了皇帝,沒了禦命,沒了玉玺,會聽誰的命令?
當衆人将所有警惕的目光放在宮外,卻沒承想宮内才是最不安全的。
此刻,整個大齊國最顯赫的權貴與皇族,全部聚集在錦陽門,錦陽門前後呈現漏鬥狀的态勢,一但關起門來,要活捉他們太容易了。
甚至直接于城牆上倏然放箭,甕中殺鼈,更省事,更快解決。
一網打盡。
思及此,牧荊全身冒出冷汗。
木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牧荊先讓另一名宮人去廄苑牽來小花馬,而後朝木槿疾色吩咐道:"木槿,走一趟大皇子妃那,讓她躲好,千萬不要出來。"
希望這一切都是她想太多,希望她直覺出錯,否則局勢便不堪設想。
木槿擔心地看着牧荊:"怎麼一回事?你的臉色好蒼白,你臉上都是汗了!"
牧荊朝着小花馬走去,道:"宮中也許有大變,我得去錦陽門看一看,看那裡是否出事。"
木槿呆住,一時反應不過來。
什麼大變?什麼出事?錦陽門方才不是一片祥瑞平和,君臣和樂,衆皇子嫔妃其樂融融?
何來出事?
然而木槿不及細想,眼珠子轉了兩下,低喊:"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就此趁亂逃跑!"
牧荊心中微蕩。
木槿說的不錯。若宮裡真的出事,待宮城全被封鎖,她們便插翅難飛。不如趁此刻歹人的目光停駐在錦陽門時,先行離去。
反正戟王三日後才回來,待他收到消息時追捕她,已是三日後的事情了。
到那時,她已在茫茫大海之上,永生不見。
逃跑于她是最符合利益的選擇。
可同時間,牧荊腦中又浮現那些人的面容。
小蠻兒的父親大皇子,通情達理的溫貴妃,口口聲聲稱自己阿娘的劉貴妃,甚至是曾欺負過她的太子。
戟王先前故作浪蕩,部分原因也是要掩飾他與太子間的關系。
太子若不是個可以托付的儲君,戟王不會這般維護。而一國儲君出了意外,大齊國将如何陷入混亂?
可混亂又與她有何幹?她不過是一個冷情冷心的小暗諜。
她改變不了世道啊!
明明牧荊總覺自己在這宮廷中一身孑然,可一想到他們極可能喪命,卻忽然又意識到自己與他們的牽絆早就理不清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于是牧荊翻身上馬,朝木槿道:"我不能逃跑,你快去大皇子妃那,否則就來不及了。"
下一刻,木槿目瞪口呆地看着牧荊與小花馬全速沖出去,轉瞬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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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荊用力甩出馬鞭時,不禁暗想,小花馬果然是戟王萬裡挑一的好馬,年紀雖小,卻風馳電掣,反應靈敏,在彎繞折回的宮廷中飛蹄躍足,不曾失去速度。
于是,偶有尖銳的樹枝滑破她的蘿衫,疾風也刮得牧荊細嫩的臉龐生疼。
然而牧荊不能停下來,她太想确認錦陽門那是不是出事。
終于返回戟陽門,見到眼前景象,牧荊的心有極短暫的一瞬難以跳動。
一個時辰前的明亮已然消失無蹤,日頭徹底被黑翳蝕去。
錦陽門前的景況,與牧荊料想的并無太大差别。幾十名宮人與侍衛倒地,從屍身排列的方向可推斷出,他們在死前仍拚了命保護主子。
因為屍體便是從站着的那一群權貴輻射擴散出去的。
禁軍裝扮的兩排士兵,呈現對峙之勢。一排仍死命守護皇族,而另一排的後頭不知坐着誰,被高頭大馬的禁軍擋住身影。
看樣子那人成功将禁軍策反,一部分倒戈服從于她,另一部分仍舊終于皇權,守護皇室。
在宮中曾經擅自調用禁軍的人,牧荊确實曾遇過一個。
會是劉貴妃嗎?
很快地,牧荊得到了答案。
因為禁軍後面坐鎮的那人,在一片肅殺血腥中,悄然出聲。
她笑聲如黃莺般,甜潤中帶着親昵,道:"微微,你來了,來阿娘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