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溫暖,蓬軟,隐蔽,可躺可卧,來得及時。
适逢牧荊月事來,腹中正劇烈絞痛,被人一拳一拳往肚子揍似的那種痛。
三年前她在燈舟上滑胎傷了胞宮,損了氣血,自那之後每個月都要遭一次疼痛。也如姜為此心痛不已,将最好的巫醫請來,收效卻微乎其微。
世上醫術最絕頂的良醫皆在大齊,可因着格殺令,牧荊不能返回尋醫。而牧荊一心都撲在尋到阿娘的喜悅之中,并沒将此事放在心上,還讓也如姜不要替她費心過頭。
誰知,往後的日子竟如此遭罪。
手裡捧着程女官為她備上的手爐,小腹被溫熱敷着,疼痛感減緩了些。
身子底下厚厚的氈毯幾乎觸不到底,足以支撐住她的重量,她身子不若往常月事來那般沉重。
微阖着眼,牧荊環顧馬車内部陳設。
數個錦織玉帶隐囊排得齊整,背靠其上蓬軟若棉花。流蘇玉環壁翣在頂蓬車角晃蕩,一盞鎏金羊首燭燈懸挂車壁,最别緻的是頂棚所安的七彩鳳凰貝螺钿。
珠光流逸,目眩神迷。
就算是尋遍整個東海也不一定找的到顔色如此斑斓的鳳凰貝。尋常貴戶得了一隻那可是要供起來擺在家中最顯眼之處顯擺的,可戟王竟拿來裝飾車蓬,得仰起頸子才瞧得見風采。
這麼稀罕的螺钿,平脫工藝繁複,一定是數月之前便備下。
難道他竟早已準備好等着她來?
恍惚間她腦中浮起三年多前與大皇子妃一同乘坐馬車去花神寺,那時戟王也是替她将馬車弄得舒舒服服,防蚊的火繩,可吹出冷風的鐵冰扇。
兜兜轉轉,光陰浮光掠影,轉眼間竟然已經過了三年了。
也青城端來一碗減輕疼痛并且助眠的藥汁,這是她在大齊宮廷時,賄絡宮中太醫讨來的藥方。
娘娘們用的藥方自然是極好的,隻是草藥不易尋得,湊湊撈撈,隻得弄來一碗。
牧荊忍着苦飲下。
安眠的成分先發作了起來,牧荊雖仍是疼痛,可在藥效發揮之下,她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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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早上,戟王都沒見到少船主。
往常隊伍停下來時,少船主總要下馬走走,喝個水悠個幾口氣。
可今日卻不同過去幾日,眼見三個幕僚下了馬車用膳,少船主卻一人待在馬車裡。
戟王心生困惑,招來程女官,問:"少船主那邊什麼動靜?"
程女官老實道來:"她身子不适,正在馬車上小憩。"
程女官話音不過剛落,戟王已霍然起身。
程女官詫異:"殿下這是?"
戟王頭也沒回:"本王去馬車上瞅瞅她。"
"孤男寡女共處一車,恐多有不便,殿下。"
戟王轉過頭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着程女官,笑意有些涼。
"程女官,這就是你的不是了,本王若不對少船主表示點關心之意,被言官們知道了,還不知該怎麼編排本王!"
程女官張口結舌:"殿下不是從不在意言官指責殿下嗎?"
戟王一臉嚴肅:"本王當然不在意言官,可少船主不一樣,她是外邦使者,而本王是鴻胪寺主事,自得護她周全,萬一因本王的疏忽導緻她病重沉疴,那本王的罪過可就大了!"
程女官:"……"
女子因月事而疼痛,再正常不過,哪裡就會搞的病重?還沉疴?主子這是犯什麼傻?
難不成……他要她替少船主備馬車,就是為了等這一刻?
戟王行事不符合他平日作風,程女官忍不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過戟王本來就不是什麼謙謙君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所在多有。
然而戟王無論再怎麼肆意而為,在男女之事上向來掰得分分明明,男女分席,并走時的分際與距離,他都謹守禮數。不隻是教養使然,更是他對男女關系潔癖的體現。
可現在他竟要與少船主共處一車?
看那馬車封得嚴嚴實實,車窗緊閉,光線一絲不透……簡直令人浮想聯翩!
不過程女官深知戟王脾性,他要做的事沒人攔的住,縱然他荒謬脫序,也隻能任他肆意而為,便眼睜睜地看着他颀長的身影消逝在眼前。
戟王很快便坐在牧荊的對面,他腿骨修長雲直,坐下時長腿幾乎抵着她的膝骨,墨黑大氅狀若垂天之翼,鋪滿了一地黑潮。
他專注地注視着她,漆目如炬,一瞬難移。
馬車裡的女子額上布滿細細的汗霧,表情痛苦,一隻手覆在小腹之上,另一隻手無力垂放于身側。
他凝重的視線移往地面。
手爐滾落在地,那是他命程女官為她準備的,應是她睡着後握不住而緻。
她纖長的羽睫偶爾輕顫,随之而來是一聲呻吟的嗚鳴,她看上去很疼痛的模樣。
戟王緊緊抿着薄唇。
想起昔年青妃因月事疼痛時,也是這般痛苦不已。那時青妃總會喚他前來,要他将掌腹貼于她肚子上。
戟王兒時習武,相當好動,因此體溫來的比别人高許多,他溫熱的手掌覆在青妃身上時,她總能得到一點舒坦,綻出慈愛的笑容。
若他也對少船主這般,她會不會舒服許多?
這麼想着的時候,他已拾起一個隐囊,墊于少船主的背後。
然後輕輕地将寬實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觸到棉柔若無骨的腹肉時,他幽邃的瞳眸不可察地縮了下。
掌腹加重了點力道,他将他的熱度熨燙在衣料底下的柔軟。
不知是不是這招奏效,少船主竟似乎緩解了,微皺着的五官慢慢地開展,神情平靜了不少。
戟王心下一松,神情欣慰。
許是馬車裡溫度高,少船主的額頭滲出更多細汗,七彩鳳凰貝在她臉上映射出斑斓的光影,汗水隐隐閃光。
戟王凝神看着她,确認她不再被腹痛折磨後,便再不遮掩他另外一層意圖。
他不僅僅是為了探望少船主病情來的。
微砺的大掌從腹上移開,向上挪移,之後,手掌探入她的衣襟之中。
掌腹緩緩摩娑過去。
手指頭在柔軟上一寸一寸摸索,遊移。他過于專注在心中所圖,以至于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然逾矩。
他一心盤算着,隻要讓他摸到黑鐵碎片留下的疤痕,他就能揭開她的面目。
隻要剝開她的衣服,他就能一覽無遺,真相就能大白。從前她曾瞞天過海騙過他一次,是他一葉障目,不曾好好思考過王妃欺瞞他背後的苦衷。
這次他要小心翼翼地求證。
她若是當年那個以嬌弱的身軀,力擋下劉貴妃暴虐行徑的王妃,她身上一定會殘留下黑鐵片的疤痕。他很清楚這點是因為,師曉元便是如此,他命人讓黑鐵割入她的肌膚,之後便留下猙獰的疤痕。
若少船主是王妃,那麼他一定找得到!
戟王陰骘的目光掃過她已然淩亂散開的衣襟,衣襟從頸子處一路向下裂出一個窄小縫隙,直裂至腰腹。
她被他剝開了一小半。
戟王頓了下,而後精銳的眸色轉成黑玉般深濃,擡起手,單指一挑。
輕攏着的腰帶霎時蹦開,豔紅欲滴的底褲倏然映入眼底。
戟王目光緊鎖着她,隻要褪下她的底褲,她就徹底被他剝光。
滾燙的掌腹急切地覆了上去。
然而就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戟王卻驟然頓住。
他退縮了。
烏黑長睫輕輕落下,他替她攏好衣襟,綁回腰帶,收起指。
放她完壁。
無力頹坐在一邊,戟王将頭埋入掌中,久久不能動。
他不得不承認他不敢再繼續下去。
狂熱瘋躁的期待并不能擊退過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給他帶來的痛苦。他已不再如從前那般堅毅,他承受不起再一次狠狠被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