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相儒不為所動,“别說的那麼冠冕堂皇,深明大義的。你不就是為了錢麼。”
他一語道破,“你究竟是為了我好,還是為了《暮光曙天》的收益...你自己心裡清楚。”
何泰陽的雇傭合同裡寫得清清楚楚,他的收入和《暮光曙天》所帶來的收益挂鈎。小說越火,他賺得錢自然越多。
“好好好,你是這麼想的是吧,時相儒,我今天總算看清你了。”
何泰陽憤憤轉身,“老子今天就辭職不幹了!”
他狠狠用力拉開房門,臨别之際,抛下最後一句話。
“你知道江遲遲為什麼一直沒敢告訴你真相嗎?”
“因為她比誰都清楚,知道真相的你就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時相儒,沒有人會一直愛你,也沒有人會一直等你。你現在以為的難堪,或許已經是你能獲得最好的結局。”
言盡于此。
關門聲帶起一陣風,沖散滿屋寂寥。時相儒愣了幾秒,苦笑着倒頭仰躺回沙發上。
空調源源不斷地輸送冷氣,男人盯着天花闆,何泰陽的話懸在他腦中,像秃鹫虎視眈眈地盤旋将死的野獸。
難道真的是他的問題?
...
時相儒摸出手機,猶豫着點開短信界面。
“江遲遲,回個标點符号,我就原諒你。”
發送完,他把手機扔到老遠的桌角,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會後悔,撤回這條沒出息的發言。
下一秒,像是回應他似的,手機鈴聲歡快地響起。時相儒一個猛子站起來,百米沖刺到手機面前。
來電的是個陌生号碼。
他不死心地接通。
“虛見意我操#1*#%**寫得什麼破爛玩意兒沒媽養的神經病**&#!@”
時相儒黑臉挂斷電話。
第二通電話來得很快,他明明已經不抱希望,手指卻控制不住地按下接聽。
萬一呢。
“虛見意老狗逼你還我款哥和珺姐!”
不是她。
他麻木地挂斷又接聽、再挂斷。短短一個小時,他感覺自己已經聽完了世上所有可以用來罵人的話。
那些肮髒的、下流的、不堪入目的話,能摧毀任何一個人的神經。
到最後,他隻能縮在床角,手機扔在床單上,每響一次,他都說服自己拿起來看一眼來電顯示,寄希望于上面會出現那個讓他心悸的名字。
都不是她。
他剛開始還會憤怒地挂斷所有來路不明的來電,卻換來一次次更猛烈的騷擾攻擊。
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挂斷同一個号碼後,時相儒終于認清一個道理——反抗沒有意義,隻能置之不理。
這東西就像營銷短信附在最後的一句“退訂請回複‘TD’”一樣,你若是老老實實地回了,反而會被他們标記成活人用戶。
就像他不斷挂斷的電話——傳遞給對方的信号就是,電話對面有人、他正恐懼着你的來電。
他想關機,卻害怕錯過她解釋的消息,于是熬着時間,把太陽熬得合上眼,把手機熬到發熱發燙,也沒能等來她的隻言片語。
網上的流言如同洪水般飛速泛濫,在今天之前,他是有個性、有文筆、雖然嘴毒但長得帥的暢銷作家。
僅僅一天的時間,他成了精神病、鳳凰男、小白臉、利用完别人就扔的虛僞渣男。
黑夜擾亂理智,時相儒忍不住想,她為什麼不回他的消息?
是真的沒看見?不會的,哪個現代人一天都沒時間看手機。
是沒想好該怎麼回複他?還是索性...冷處理,不回複。
最壞的一種情況——江遲遲聽信了網上的謠言,真的以為他接近她别有目的。
時相儒原本對這種想法嗤之以鼻,可随着時間的流逝,恐懼逐漸蔓延在這間房裡。
他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害怕。
男人咬緊牙後跟,終于趁着騷擾電話的間隙,顫抖着點開短信。
“我可以裝作不知道真相,你繼續騙我吧。”
洪水一旦開閘,便是覆水難收,再也無法回頭。
如果...如果真的可以挽回她...她肯定不是故意的,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該死,到底是誰給他發的聊天記錄?他甯願被江遲遲蒙在鼓裡!如果她現在能在他身邊,哪怕隻是給他一個擁抱,他都心甘情願地被她騙!
夜色寂涼,月亮灑下細輝,給他的落地窗鍍上一層朦胧的紗。
為什麼...為什麼他都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他都已經決定原諒她了!她還是不肯理他?
難道是自己剛開始的言辭太激烈,讓她難過了?
病急亂投醫,時相儒覺得現在如果有人告訴他,你隻要從這樓上跳下去,江遲遲就會回你的消息,他可能真的會一隻腳跨出窗戶外。
男人不甘心地一次又一次點亮屏幕,那段對話框卻像個隻進不出的饕餮獸,吞噬他的痛苦與寂寥。
窗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屋内的空氣好像被抽幹了,時相儒無法忍受這難熬的寂靜,拿起手機,沖出家門。
雨落在他身上,他不知道要往哪裡去,哪裡都沒有她。
黑夜壓彎他的脊背,他終于再也承受不住,淚珠混着雨水滾落在屏幕上,星星點點好似燙傷的斑痕。
“我錯了,假裝我們還在一起,可以嗎?”
“求你。”
他發出這些話,像是已經給出去了全部的自己。他成了一個流浪漢,隻能盼望江遲遲的一縷施舍,落在他荒蕪的心原。
他淋成落湯雞,濕漉漉地回到家裡,在無數次驚醒中,他從黑夜等到白天,終于等來她解釋的電話。
她卻說沒看到他的消息。
她隻反反複複地說,“對不起。”
好像她對他隻剩下可悲的歉意。
時相儒麻木地挂斷電話,把自己重重砸進床單裡。
深灰色的床單皺成一道道浪,呼嘯着将他淹沒。
手機孜孜不倦地響,時相儒煩悶地一把挂斷,正想關機,江遲遲的消息就在這時蹦進來。
男人詫然間繃緊身子,從床上一躍而起。
“時相儒,對不起,我不該騙你。”
隻有這十一個字。
他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到最後,眼淚落在揚起的唇角,笑聲中雜着可悲的顫抖。
又是“叮咚”一聲,“清洲文旅”更新了動态。
時相儒心如死灰地點進去。
“嚴正聲明:本賬号工作人員江小姐與時先生系自由戀愛,和平分手,其餘關于二者的傳聞皆為不實言論,網絡不是法外之地。針對網絡上的惡意诽謗和污蔑,我們已經對相關謠言進行了取證收集,并将采取法律措施保護我們的合法權益,保留依法追究相關人員法律責任的權利。”
他眼睛狠狠地盯着四個大字——“和平分手”
他還卑微苦等她的回心轉意,她已單方面對他宣告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