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森把程欣拎回了公寓。
他很少帶女性來到自己的住處,但相比于毀了一個女生名聲的傳聞,貌似把喝得爛醉的女生丢在大街上更為無情一些。
權衡利弊之下,周道森在原則上做了一番兩難的選擇。
他讨厭收拾爛攤子,但更厭惡人情債,借機與陸平威扯平。
程欣被丢在還沒收拾好的大床上,摔在床墊上時嘴裡還在問候陸平威的祖宗十八代。
“這種人渣都該去死!你們男的都該去死,陸平威他爹的不是個東西……”
“我為了他沒了工作,朋友也跟我疏遠了,跟父母鬧僵,我什麼都沒了,如果不想跟我好一開始就别來招惹我!”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姓陸的你不得好死!”
周道森聽着程欣的痛罵,對他來說那都是精神垃圾,他并不想吃,于是走出去準備醒酒藥,可公寓裡的一切電子設備都沒開始正式啟動,有的甚至連防塵罩都還沒掀,他連杯熱水都難弄。
吹了聲口哨,周道森把狗喚了過來。
大型犬響應熱情,周道森拍了拍它的耳朵,沖房間裡道:“看着她。”
·
虞貞的拍攝工作已經結束。
腳上的高跟鞋剛脫下,堆在地毯邊沿。
陳清懷靜靜地注視着被收攏在旗袍下白膩纖細的雙腿,一根汗毛也沒有,根本不會讓人聯想那是一雙男人的腿。
虞貞的職業讓他保持着良好的作息與飲食習慣,膚色也健康,腳趾圓滑紅潤,指甲修剪得整齊,處處透着精緻氣。
“怎麼了?”虞貞看對方盯着他的腳尖看,陳清懷是他的常用合作夥伴了,不至于在看到他女裝時露出大為驚訝的樣子,他以為自己的腳型有問題,故而發問。
“沒,”陳清懷移開視線,到那誇張的假胸,“樣片出來後需要我轉給你嗎?還是直接發給他們?”
“直接給他們,”虞貞說:“你有他們聯系方式的。”
陳清懷說:“不怕我吃獨食?”
虞貞進入女裝領域的時間短,但在模特這個寬廣的領域裡卻是老前輩了,合作的攝影師一把手都數不完,往時年輕氣盛,不知人心險惡,跟攝影師處成朋友,被倒打一耙的事也經曆了三兩件,以至于如今他與攝影師都是分工明确,不糊弄在一塊的。
今天張了這個口,陳清懷不知他為的是什麼。
虞貞解開旗袍,将假胸取了出來,滿不在意地說:“不怕,陳哥你是公道人,你要是信不過,這天底下就再沒誰可信了。”
陳清懷跟虞貞相識也不過數月而已。
他卻說的仿佛兩人青梅竹馬似的。
工作搭子的甜言蜜語也足以暖心,為的是修圖時更用心也好,或是真心話也好,陳清懷都不計較,他樂意聽到虞貞的奉承,偶爾也不願意把持其中界限地說:“那怎麼還不跟陳哥好?”
虞貞聞聲,笑容輕浮了起來。
氛圍燈還沒關,虞貞被暖粉色的柔光包圍着,旗袍半敞,露出了圓潤嫩滑的肩,他毫不扭捏地将取出來的假胸扔在了地毯上,挑着眉說:“我跟陳哥還不好?連甲方那邊都直接讓陳哥你幫我代了,這份信任,跟别人可是從來沒有的。”
“别混為一談,”陳清懷扶着三腳架,目光隐在三腳架後看不清底色,“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虞貞從椅子上站起來,坎肩被他搭在了椅背上,他赤着腳連鞋也沒穿,在地闆上走來走去,“陳哥,涼皮你帶回去吧,我晚上真吃不了飯。”
陳清懷欲言又止。
張了張嘴巴,又抿了下唇,像是說服了自己什麼,擺擺手道:“吃了吧,我家沒有第二個長嘴的人。”
虞貞拿這份涼皮無奈。
陳清懷不住在這兒,拍攝工作結束後,天色也不早了,他從來沒在虞貞這兒留宿過,虞貞也沒有張口要他留下來過,陳清懷知道今天也是如此了,歎了口氣說:“送我到門口。”
虞貞說:“我衣服……”
陳清懷照顧地說:“不用出門。”
虞貞這才跟着陳清懷,從房間裡頭出來,送了對方到門口。
雖然這點距離非常沒有必要。
陳清懷握着門把手,上下掃視了虞貞一眼,他擡手拉了拉虞貞旗袍上的紐扣,沒有多說話,倒是沉默着看了會兒人,才擡步離開。
好像在等虞貞開口說什麼。
虞貞被這麼瞧着,倒也沒露出什麼反常,更沒張口,顯得極為被動,而後他聽到陳清懷的一聲歎息,人轉頭離去了。
路邊的桂花滲透進膩人的芳香。
樓道裡一陣腳步聲。
虞貞站在客廳裡脫下旗袍,被包裹了半天的身子微微發汗,他體質特殊,經不起涼又耐不住熱,極為容易出汗,看過醫生瞧過專家,陽虛陰虛氣虛什麼原因都吻了上來,不過都不如他父母那一句“矯情”統籌得最為精妙。
沒錯,他就是矯情,沒有公子命,卻生了一身公子的病。
“咚咚。”
虞貞想也沒想,将旗袍褪到腰間,低頭凝視自己濕了的乳珠,說道:“沒鎖。”
誰知進來的人并不是陳清懷。
是那個陌生的鄰居,是白天裡靠在角落的型男。
周道森拎着杯子,拇指掐着杯身,二人面面相觑,塗抹得粉白的嬌體一顫。
虞貞喜歡暖色系,他不喜歡冷白的色調,因此在入住以後,就自掏腰包裝修了這間房子,頭頂的燈光從冰冷的白變成輕柔的橙,洋洋灑灑落下來,似太陽被撕了個粉碎織成坎肩披在了他的身上。
旗袍已褪下去大半,挂在盈手一握的腰間,漂亮男人膚白勝雪,無處安放的雙手以及旗袍無法包裹緊緻的腿腳盡皆暴露人前,趾頭輕微蜷縮,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不得體,想要挽救尴尬的局面,但無路可退的境況,越想要掩飾越顯得難堪。
周道森迅速擡起目光,想把落在圓潤腳趾上的視線放在一個不會冒犯的位置,可半遮半掩的身體沒有他注意力的容身之地,周道森移了又移,換了又換,刁蠻的癖好叫他的目光集中落鎖在了若隐若現的腳面。
那腳底闆似乎很粉,粉得叫人遐想無限,那雙腿似乎很白,白得輕微的動作之間,都恨不得從開叉之處伸出頭來,向你示威。
這個時候,說話與不說話,都不體面,道歉與不道歉,都很是冒犯。
在周道森不曾注意的地方,冒出了燙熱的水汁,虞貞感到手心裡一熱,随後熱燙從胸腔蔓延,他可恥的秘密藏于掌心,有一絲羞恥,有一絲惱怒,而那都不能改變,此時此刻,他正在被一個男人,審判視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