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貞和秦倍在咖啡館裡聊了會兒,又去了附近的百貨大樓逛逛,沒買什麼,純粹是打發時間。
如果按照滿意度調查,應該是秦倍對虞貞更感興趣一些,因為聊天的過程中,秦倍的問題比虞貞多得多。
虞貞不是不願意張口,他既然答應出來見面,就肯定不會緘口不言,故作冷淡,他隻是除了一些基本了解之外,不知道還應該問些什麼,再者就是秦倍很能聊,把他的情況介紹的一清二楚,沒有留多少虞貞可以想象的空間。
天色在二人各有心思中變得暗了,聽說虞貞住在附近,秦倍執意送虞貞回來,虞貞自己開了車,說不用,秦倍說想提前摸索一下路線,方便下回接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裡流轉着期待的光,那意味着什麼,虞貞清楚。
伸手不打笑臉人,虞貞也同意了。
因為相處得還不夠久,虞貞隻帶對方到了自己的公寓樓下,卻沒有請對方上去,分别之際,秦倍沒有再收斂。
他叫住了虞貞,問道:“你對我滿意嗎?”
聊了一天了,什麼感覺什麼想法都該表示了,虞貞上一次和人暧昧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了,這幾年忙着賺錢,沒工夫應付情情愛愛,一時間都忘了,他該在此刻做出抉擇了。
“滿分是十分的話,我能有幾分?”秦倍聲線溫柔,好像隻是問問,不管答案是什麼,他都不會生氣。
就算惱火也不能表露在臉上,初次見面,情緒按不好可沒下文了,虞貞可不會上這個當,相信這個問題的答案真的無所謂。
他略微沉思後說:“想聽實話嗎?”
秦倍望着對方的臉,鼻子精巧,這男人的臉蛋真小,一隻手都能兜住似的,他忍不住做了個大膽的舉動,拿手上去刮了下虞貞的鼻翼。
虞貞微微一怔。
秦倍說:“說實話,我對你很滿意,如果你對我有什麼不滿意,還希望你能直言,我會改。”
他們的位置并不算隐蔽。
來往的人是可以看到的,今天一整天兩人都沒有過界的舉動,虞貞是因為在收斂,對方是因為什麼虞貞就不得而知了,總之這個動作别人看起來沒什麼,虞貞身為局中人,從對方試探的指尖與眼眸裡讀出了濃濃的情意。
他們也不過是認識一天而已。
那東西自然不是愛,而是包裝成欣賞的欲。
虞貞不會審判對方,他和對方都是二十有加的成年人了,談情說愛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做鋪墊。
虞貞笑了笑,任由對方撫摸着自己的鼻翼,說道:“秦先生,我對你很滿意。”
秦倍的眼睛亮了:“真的?”
夜色濕冷,虞貞的身子挨不住凍,他隻想快點回屋子裡去,但又不好為此敷衍對方,“如果滿分是十分的話,秦先生能拿九點五。”
“那剩下的零點五是失在了哪裡?”秦倍收回手,這兒的桂花香得熏人,不知道院子裡栽了多少,香到人容易産生幻覺,他感到自己的手指都覆上了芳香。
虞貞狀若思考,垂眸中說:“我還沒有跟秦先生有更深的接觸,那零點五,先保守起來。”
虞貞嘴裡所謂的更深的接觸,顯然不是聊天,不是言語上的了解。
秦倍從對方眼裡看到綿綿的暗示。
虞貞擡手摘掉秦倍身上的葉子,大概是白天落進去的,葉片指尖一點大,挂在男人的皮帶上,虞貞說:“秦先生是攀岩教練,我期待着秦先生帶我一起,希望到時候秦先生能溫柔點,不像對其他的學員。”
秦倍沒有答應,他失神了,凝望着對方的眼睛,聯想起他穿旗袍的樣子。
“走了,”虞貞抽回手,将那一小片葉子丢在了地上,對秦倍留下一個暧昧不清的笑容,“晚安,秦先生。”
他很客氣,會叫他秦先生。
他又不太客氣,帶他回來卻不帶他上去。
秦倍留在原地望着曼妙的身姿,他十分确定今天與他相談甚歡的是個男人,可這男人怎麼比他身邊的女人還妖?明明對方也沒做什麼。
秦倍眨眼的功夫,人就從他的視野中消失不見了。
虞貞踩着樓梯上去,樓道剛做過清理,檸檬片的味道很重,酸得人犯懶,四樓不高,他扶着樓梯走得緩慢,很久沒這麼在外面逛了,今天的步數足以讓他不必再站上跑步機。
虞貞有慢跑的習慣,吃青春飯的行業一向嚴苛,體重計上的數字增長一位,就要節食三天,這并不誇張,他的确隻是個野模,可他還保留着職業模特的修養和習慣。
可悲的是他不僅保留了職業的修養,還保留了輝煌時期的消費觀,虞貞的住處一直都是精緻的小别墅,他不在别處花錢,要什麼東西總有人送他,出行在外無需張口,身邊人識趣,還沒喊渴水就來了,他不對溫室花朵有什麼意見,因為他自己曾經就是個溫室花朵。
他純屬于上天賞飯,擁有無可挑剔的臉蛋和比例完美的身材,這讓他在幼年時期就能登台賺錢,說不上年少成名,但僅僅幾歲的他,已經比多年的職業模特收入來得更加可觀。
成為模特後,本就屬于小康的家庭更加富裕,僅僅憑借虞貞登台走幾步整個虞家就實現了階級跨越,這樣輕松的階級跨越并非好事,這會使人盲目自大,虞家二老輕視了名利場的爾虞我詐,被人哄進殺豬盤,幾乎是一夜之間,敗光了虞貞多年來的所有積蓄。
如今虞家二老悔不當初,父親腦溢血後纏綿病榻,為了醫治父親,母親左貸右貸,把家底掏空,四大行自此纏上了虞家,高利貸也趁人之危伸出了罪惡的爪牙,那暗無天日的幾年是怎麼過來的,虞貞至今不忘。
他隻是從溫室花朵,降級為了風中浮萍,本該是吹到哪兒算哪兒,可他不認,衆星捧月的人難免養出心高氣傲的性子,虞貞不接受往後餘生東躲西藏,便在能自己做決定的年紀,折了翅膀與自尊,丢了下限,給人拍了無數的情趣圖,換了苟延殘喘的時機,盤活了死棋。
直到上一年,他才如獲新生,撿起些微自尊來,走進女裝的領域。
雖依然有些難言,可跟拍情趣圖比,現階段已經太自由了。
從前的虞貞花錢大手大腳,直到父親纏綿病榻,他被母親訓了一場後才來到了大人的世界,自此再也回不去了。
虞貞接了杯熱水,站在飲水機前,憶起那些緊張的往昔,不由自主的。
叮咚。
手機傳來消息。
虞貞慢吞吞找出手機,解鎖。
陳清懷:[回來了嗎?]
陳清懷知道他這趟去做了什麼。
虞貞:[到家了。]
陳清懷:[看賬号]
虞貞的賬号陳清懷也有,兩人常在上面互通消息,虞貞的社交賬号頭像是一隻粉色的玩偶貓,他使了點心眼,又加上他不露臉,賬号作品全是身材相關,導緻常有人默認他為女生。
合作方也不會要着他的身份證看,聯系的時候更不會問起這種一眼明的事,于是虞貞接拍女裝的道路還算是順利。
陳清懷讓他看賬号,虞貞打開私信,看見陳清懷發給他的一條鍊接,點開一看,是一條蕾絲裙的購買渠道,主圖模特無争議。
虞貞:[有什麼問題?]
陳清懷:[是你嗎?]
虞貞:[是我。]
是他很早之前接拍的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