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打擂台的時間。

搏擊台上的兩人以拳頭相互較量，虞貞和秦倍剛到，就看見藍方被一拳打趴在地上，沉悶的聲響在館内回蕩，虞貞人還沒坐下，就被尖叫聲唏噓聲淹沒。

他擡頭往台上看去，裁判已經在給藍方倒計時，藍方掙紮着要爬起身，那模樣極其悲慘又努力，看的人眼睛一紅，觀衆席上為選手加油助威，買了股的雙方情緒無法共通，呐喊聲呈現兩個極端，仿佛在較量的不是選手，是台下的觀衆。

“剛剛好。”秦倍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是高潮的時候。”

高潮嗎？虞貞怎麼覺得是收尾的時候了？不過他也不懂，秦倍給他尋了個位置，他就安分地坐下來了。

秦倍這一路攥着他的手，被男人摸摸手對虞貞來說倒是沒什麼大驚小怪的，他在觀衆席坐下，無事發生一般将雙手置在腿上，精神萎靡的他妄圖從搏擊台上的激烈鬥争中尋到一點兒希望。

秦倍大概是很喜歡來看這些的，他表現得激動，站在一旁為場上素不相識的選手加油助威着。虞貞喊不出來，沒力氣，他隻靜靜地盯着，跟一群打了雞血的觀衆比，顯得格外冷漠。

“我經常來這兒，”秦倍總算是坐了下來，跟虞貞說：“你說我為什麼要健身，跟台上這些人比，還覺得我壯嗎？”

秦倍的肌肉不算大，他的身體屬于标準，比例比一般人好許多，在這個男人無比放縱自己，不注意形象的社會上，秦倍可以憑借身材無往不利，凡事都需要參照物，有了台上這些選手的襯托，秦倍的身材就差了點意思了。

虞貞撐起一個笑臉，掃了眼對方說：“各有各的好，有些人不喜歡塊頭大的。”

秦倍說：“那你呢？你喜歡嗎？”

他是來跟虞貞談戀愛的，要順利發展下去的，借機了解他是必要的。

虞貞靠在椅子上，強迫自己放松下來，模棱兩可地說：“我包容度很高。”

秦倍又去捉虞貞的手，他的掌心大，也熱，裹住虞貞纖白的手面，捏着他的指尖，力道輕緩：“我那天說的話你介意了是不是？所以你沒有再聯系我，為什麼？想跟我光明正大的？”

周圍的觀衆看了過來。

虞貞目不斜視，盯着台上已經站起來，和對方搏鬥的藍色方選手，“秦教練，不是先要我發洩壞情緒嗎？我還沒發洩出去呢，況且……”

虞貞側眸看他，真摯無辜：“你覺得這兒是我們談話的好地方嗎？”

秦倍環顧了四周，一些人扭回頭去，他沒有放開虞貞，把虞貞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你說的對，專心看比賽吧，有的是時間談情說愛。”

虞貞抿唇笑了笑，回頭看向搏擊台，手指裡被人塞了東西，秦倍的手強硬地伸了過來，與他十指相扣。

虞貞感到口渴，他現在需要一杯水，不需要一隻男人的手。

堅持不懈的藍方因為實力問題，最終還是被紅色方KO，場地内叫嚣了會兒，紅色方看起來極為神氣，打了勝仗似的在搏擊台上又吼又叫，氣派十足。

不一會兒，台上的裁判忽然提到一個名字，台下的人沸騰起來，滿場被點了炮仗似的炸開，叫着：“周哥！周哥！”

先沸騰的是前方的觀衆席，而虞貞和秦倍屬于中後排，那沸騰最終傳到後面來，幾個人站起來，跟着大叫道：“周哥！來一場！”

“沖你來的啊周哥！”

“周道森！！！”

虞貞不明所以地看向秦倍，秦倍一副金牌講解員的神氣，故作神秘道：“不認識？”

虞貞覺得他很會講廢話，他怎麼可能會認識搏擊館的人？他又不來這種地方。

可他面上依然沒有表示不滿，虛心地請教：“誰呀？”

秦倍神氣地仿佛那些聲音是在喊他：“明星選手，算得上搏擊館一哥吧，厲害得很。”

虞貞敷衍地問：“多厲害？”

秦倍深吸一口氣：“嗯……怎麼講呢，完全可以去打職業比賽的那種，線下這些館子裡，我還沒聽過他的敗績。”

虞貞勉強升起一絲好奇，這時前方站起一個人影，男人在人影綽綽中回應了沸騰的開水壺們：“今天不打。”

場下還在嚎啕，把回應當做耳邊風，一味地要他上台，那人影已經落座了下去，虞貞的眼睛忽明忽暗，半晌不自覺笑了。

好妙的緣分。

秦倍還在向虞貞科普：“他是這兒的選手，擂主，也是這兒的教練，可他的工作時間我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很少出現，不過這次沒上場也好，我不想讓你看到他打擂台的樣子，太殘暴血腥了，怕吓到你。”

虞貞看過去，他的笑容被秦倍誤解為感激，秦倍更加深刻地捏了捏他的手，虞貞重新把目光投上拳擊台，新的互毆選手已經登台了。

秦倍說要帶他來發洩，他希望虞貞喊出來，在這兒釋放情緒是會被理解的，可是虞貞比他想得腼腆，他沒喊，整個過程都是專注而安靜的，秦倍另想了一個法子。

比賽結束後，秦倍帶着虞貞去了後台。

俱樂部内設有一定的場地和設備，可以供人體驗和感受搏擊的魅力，不少初學者在裡頭生澀地揮舞着手臂，教練員站在旁邊，時不時出聲指導。

秦倍說：“要感受一下嗎？搏擊很爽的。”

虞貞沒有這麼快下決定，他走了進去，場地很大，設備也繁瑣，這個俱樂部别有新意，他在周圍逛了一圈，看到不遠處幾個男人圍坐在一個台球桌前，沒打，倒是在抽煙。

都是男人堆裡的佼佼者，也大概都是搏擊館常客，身材個頂個的好，那些人裡有兩張熟悉的面孔，一張是從他手裡接過鑰匙的帥哥，一張是昨晚差點沒守擂成功的逃兵、勝者。

秦倍說：“教練都在那兒，要我幫你點一個嗎？”

“我自己點。”虞貞走了出去，朝那些紮堆的型男而去。

秦倍還以為他腼腆，沒想到他竟然就這麼挺着膽子過去了，不是第一次來嗎？

段晨和陸平威，以及館内的常青藤教練正紮在一塊兒聊方才的賽事，煙絲縷縷，男人多的地方不大講究。

“幾個月沒打了？來的人多數都是看你，你不上，我館子要倒閉了。”段晨對周道森說，其他人也跟着瞧。

陸平威坐在台球桌上，手裡撥着一顆球子：“嗐，人忙着法考呢，将來可是要當官的，根正苗紅的少爺，哪能跟咱們這些三教九流地混在一起？”

周道森夾着煙，瞥了一眼：“其實在我爸眼裡隻有你一個三教九流。”

他話說的不客氣，但不會惹人生氣。

“啧，”陸平威反駁道：“誰說，别以為我不知道啊周哥，周叔他就是不想你玩這些，跟我有什麼關系？”

其他人問：“為什麼呀？周哥打這麼好，光靠這個都能走上人生巅峰了。”

“你知道什麼呀，”陸平威說：“人什麼來曆，哪看得起這些？我周哥那可是要做大官的，别看段晨你是這兒的老闆，将來你館子能不能開開幾天那是我們周哥說的算！”

周道森滅了手上的香煙，聽着陸平威的油嘴滑舌，言簡意赅地丢出一個字眼：“滾。”

陸平威嘿嘿一笑，又扯七扯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