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嗡”的一聲,你什麼都聽不見了。
脖子上的小石頭再次發燙,如烈火灼燒肌膚,燙到你不能忽視的程度。
快來不及了!你猛地站起身,衣袂帶起一陣風,兩步跨過門檻,往庭院跑去。
光晃得刺眼,視線裡倒映出糜祈的臉,他就站在幾步之外,微微睜大了眼睛。你張開雙臂想要抱住他,對面的他不知你要做什麼,卻也下意識張開了手臂,做出迎接你的姿勢。
這本來該是一個緊緊的擁抱。
可你的指尖剛剛觸碰到他的衣襟,便如星光般點點消散,你甚至還沒來得及捧住他的臉,來不及看清他的神色,整個身體便如煙火綻放般化作萬千細碎的熒光,在風裡瞬間散開。
糜祈的懷抱撲了個空,手臂還懸在半中央,指尖擦過那些飄散的星點,徒勞地收攏,卻隻抓住一縷風,他唇間溢出一聲低低的,顫抖的呼喚,似乎是在叫你。
而你的聽覺已經随着身體一同潰散,聽不見了。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頸間的小石頭“啪嗒”一聲落在草地上。它滾了兩圈,停在糜祈的鞋尖前,仍舊發着滾燙的、微弱的紅光。
*
“醒了!醒了!”
"……大師兄!快來……”
耳邊嘈雜的聲音驅散了黑暗,絲絲光亮透進來,你緩緩睜開眼,眼前還是一片模糊。
“小桐。”
是哥哥的聲音。
眼角輕微的摩擦感一閃而過。
“小師姐!你總算醒了!”
視線一點點清晰,你才發現床邊圍了一堆人,全都一幅面帶喜悅的表情盯着你。
“糜桐,”肖然擠到床邊伸出手在你眼前晃了晃,問:“這是幾?認不認識?怎麼不說話,難不成睡傻了?”
“你才睡傻了。”你回她一句,嗓子微啞。
肖然得逞放松一笑,道:“都知道回嘴,看來沒事了,你這一睡就是大半個月,差點沒給我們吓死。”
你被她扶着坐起身,靠在床邊,身子虛軟無力,她端起水喂了你一口。
“就是就是,小師姐,你可不能再這麼沖動了啊!”饒寺苦着個臉,臉上還有些擦傷留下的痕迹,他眼睛紅紅的,像隻兔子。
“不會了。”你笑道。
屋子安靜下來,視線這才和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單衡對上。
“那什麼,我們先出去了啊,你們聊。”肖然和饒寺對視一眼,感覺氣氛不妙,一把拉着饒寺出了房門。
你心底暗罵這兩個人臨陣脫逃。
到底還是有些心虛,你扯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伸手握住他的手,弱弱喊了一聲:“……哥哥。”
張單衡沉着臉,他的眼底也是一片青黑,你昏迷的日子,他沒睡過一個好覺。大夫用盡方法也沒查出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昏迷不清。
他看着面前臉色蒼白的妹妹,心底五味雜陳,昏迷這麼久,妹妹臉瘦的凹下去,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
他甚至不敢回想那天發生的一切,不敢想象萬一妹妹真的出了事,他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
他不怪她沖動救人 ,隻怪自己沒保護好她。
“哥哥……”你的聲音淹沒在他略帶苦澀的懷抱裡。
張單衡已經不再是幼年時瘦弱的身軀,常年鍛煉的他已經比你高大太多,懷抱将你完全嵌在懷裡,抱着你,卻偏偏不敢用力。
埋在你頸邊的頭顱顯出幾分脆弱,微微顫抖的身軀讓你意識到,你的做法,對他的傷害是巨大的。
“哥哥,我沒事了,”你拍拍他的背,小心翼翼安慰道:"我福大命大,閻王爺不要我的命。"
他依舊抱着你,頸間微微的潤意傳來,哥哥哭了。
他小時候愛哭,你病了他也哭,你跟他鬧别扭他也哭,隻要跟你相關的一切,他都會十分的關注。可後來長大了,你再沒見他哭過。
可這一次,他又哭了,因為你。
“哥哥,”你百感交集,聲音也帶上哭腔:“我錯了,你别哭了,我下次一定不會讓你擔心了……”
這天你們擁抱了許久,他松開你後沒跟你說一句話,扭頭而去。
聽饒寺說,他每天練劍的時間又增加了一個時辰。
昏迷時的記憶像是被一鍵清空,你什麼都不記得了,腦海裡隻留下一個逆着光的高大身影,他帶給你的感覺是熟悉又陌生的,哀傷的,你想靠近,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臉。
“發什麼呆啊,”肖然戳戳你的臉,“從醒過來後你就一直心不在焉。”
饒寺手裡纏着破妄,靠在牆邊,長身而立,聽聞也贊同地點頭。
“沒什麼,”你搖頭,歎了口氣,突然想到什麼,轉過頭問饒寺:“對了,我當時救的那個人呢?怎麼樣了?”
“當時我們以為你被埋在岩洞裡了,和張師兄破開岩洞,結果沒發現你,在周圍找了一大圈,最後在草叢裡找到昏迷不醒的你,至于那個人,不知道他去哪兒了?”饒寺蹲到你面前,仰頭問道:“你真沒記錯嗎?你确定自己救的人是他?”
你絕對不可能記錯,當時你明明抓住他的手了。
饒寺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條長腿大剌剌敞開,自顧自回憶起來:“哦,對了,那些送上山的神子都被做成了傀儡,神女還有一兩個活口,把她們救出來後,她們才告訴我們關于狐姬的事兒。”
原來,那狐姬年少時,是狐族少主。
偶然有一天,她抓住了一個擅自闖進狐族領域的年輕男子,那男子翩翩如玉,生的一幅好模樣,名為厘潮杉。
狐姬此時正是嬌俏年華,向來調皮惡劣,她本已化作人形,卻故意變出狐尾,露出尖牙,說:“你闖進了我的地盤,如果不告訴我一個信服的理由,我就殺了你。”